她转身欲走,脚步有些虚浮。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书案后云湛的脸。他依旧端坐着,身体甚至没有一丝移动,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却骤然加深,如同冰层裂开一道深邃的缝隙,露出底下森冷的黑暗。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与玩味,而是一种洞悉一切、胜券在握的冰冷嘲弄。
那眼神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夕的心里。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几乎是同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爆裂声,毫无征兆地从那只青铜香炉内炸响!
炉腹深处那点原本只是忽明忽灭的暗红火星,骤然间爆裂开来!不是炽热的红,而是一种极其妖异、极其冰冷的幽蓝火星!火星细碎,如同无数只被惊扰的萤火虫,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感,猛地从炉盖的缝隙中喷薄而出,瞬间在香炉上方炸开一小片幽蓝的光晕!
那光晕是如此诡异,如此不祥,瞬间攫住了林晚夕全部的心神!幽蓝的光点跳跃着,旋转着,仿佛拥有生命,在她眼前急速放大、扭曲、变形……
一股难以抗拒的眩晕感如同滔天巨浪般当头砸下!眼前云湛那张带着冷笑的脸、那跳跃的烛火、那古朴的书架……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扭曲、旋转、崩塌!世界被那片幽蓝的光晕彻底吞噬、搅碎、重组!
冰冷的香气仿佛化作了实体,不再是丝丝缕缕的缠绕,而是汹涌澎湃的冰河,轰然冲垮了她意识里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神智如同被投入了急速旋转的漩涡,天旋地转,身下的椅子、脚下的地面、整个书房都在疯狂地扭曲、倾斜、塌陷!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即将倾倒的身体。指尖在混乱的视线中胡乱向前探去,仓皇间,似乎触到了桌面上那卷冰冷、滑腻的帛书边缘。
就在她的指尖与那泛着暗沉血色的陈旧帛布接触的千分之一刹那——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极其尖锐的音叉在她颅脑深处狠狠敲响!又像是沉寂万载的古老铜钟被骤然撞动!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的灵魂深处爆开,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
眼前那片幽蓝跳跃的光点骤然凝固,随即被一股更为强大、更为黑暗的力量粗暴地撕裂、驱散!
眩晕、扭曲、崩塌的世界碎片被一股无形的飓风猛地卷走!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猩红!
浓得化不开的血色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浓烈的血腥气几乎让她窒息!不再是书房,她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拽入了一个凝固的、血色的梦魇深处!
她看到了!
不是幻觉!是铭刻在骨髓里、每夜都在啃噬她灵魂的景象!
冰冷的青石地面,蜿蜒流淌、尚未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如同一条条狰狞的毒蛇,在地面上肆意爬行,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就在那片血泊的中心,一个身影无力地伏卧着。墨蓝色的锦袍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那是父亲最常穿的那件,他曾穿着它教导自己习字,也曾穿着它在庭院中练剑。此刻,那华贵的衣料被暗红的血浸透,变得沉重而污秽。
一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青筋暴凸,死死地抠在冰冷潮湿的石缝里。在那只紧攥的手掌下方,被血和尘土沾染的指缝间,死死地压着一样东西。
一块玉佩!
温润的和田羊脂白玉,即使在浓重的血污和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辨认出那独特的、柔和内敛的光泽。玉佩边缘熟悉的弧度,中心位置那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天然冰裂细纹……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是她幼时常常把玩,父亲总会笑着纵容她的心爱之物!
那玉佩的丝绦,是母亲亲手编织的同心结,此刻也被血染成了深褐色,无力地垂落在血泊中。
父亲的手……那只曾经温暖有力、牵着她走过无数回廊、拂过她头顶的手,此刻正死死地压在那块玉佩上,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守护着什么,在传递着什么无声的讯息!
“爹——!”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叫在林晚夕的喉咙深处炸开!那不是她此刻发出的声音,那是深埋在她灵魂深处,那个在血色现场目睹一切的小女孩发出的、被恐惧和绝望撕裂的悲鸣!这声尖叫穿透了时光,穿透了现实与梦魇的壁垒,在她此刻的识海中疯狂回荡!
眼前的血色、父亲的手、那块染血的玉佩……所有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晃动、震颤!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她的神经,要将她从这极致的痛苦中拖拽出去。
不!不能走!她要看清楚!父亲压着玉佩……他要告诉自己什么?!
林晚夕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疯狂撕扯的漩涡中挣扎,如同一叶即将被巨浪吞噬的扁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抵抗着那股要将她拖离这血色梦魇的力量,眼球仿佛要瞪裂开来,死死盯住父亲那只压在玉佩上的手,盯住那玉佩边缘熟悉的弧度,盯住那道细微的冰裂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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