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辛凉解表,清利头目,疏肝行气…尤其那独特的清凉通窍之效!林晚夕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次日辰时,御书房。林晚夕研墨毕,将那张斟酌再三的药方恭敬地呈上:“陛下,此乃奴婢所拟汤剂方,请陛下过目。其中…添一味‘引药’,取其辛凉通窍、疏解郁结之效,或可助药力通达肺络,稍解陛下胸闷燥郁之感。” 她刻意强调了“引药”和“疏解郁结”。
萧承烨接过药方,目光锐利地扫过。药味配伍确实稳妥,皆是常见清润之品。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最后添加的那味药上——**薄荷,三钱,后下**。他自然认得薄荷,宫中常用作香料茶饮,从未听说能入如此“正经”汤剂。
“薄荷?”他抬眸,目光带着审视,“此物,也能入药?且作引药?”
“回陛下,”林晚夕垂首,声音清晰而稳定,“薄荷虽为寻常之物,然其性辛凉,轻清升散,善通鼻窍,清头目,更能疏解肝气之郁结。陛下咳疾,肺络不畅为标,肝气不舒、郁而化火灼肺为本。薄荷取其轻清升散之性,引诸药上行,通达肺窍,兼以疏泄肝经郁火,正合‘火郁发之’之理。且其清凉之气,亦可稍解陛下胸中燥热烦闷。三钱之量,取其效而不伤正,后下则保其辛香之气不失。” 她将医理说得头头是道,将薄荷的效用与帝王“忧思劳倦”、“肝火犯肺”的病因紧密相连。
萧承烨看着她侃侃而谈、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专业光芒的模样,与平日那副病弱沉默的样子判若两人。他沉默片刻,将药方递给侍立一旁的李德全:“照方抓药,就在暖阁煎制,每日申时送服。” 这既是允准,也是更严密的监视——药在暖阁煎,杜绝了任何外人动手脚的可能。
“奴婢遵旨。”林晚夕深深福礼,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薄荷只是“奇兵”,真正的战场,在汤药入口之后。
申时,澄心暖阁。小小的青瓷药罐在红泥小火炉上咕嘟作响,浓郁的药香混合着一股独特的、清凉醒脑的气息弥漫开来。林晚夕亲自守着火候,严格按照药方要求,在最后时刻才将洗净的鲜薄荷叶投入翻滚的药汁中。翠绿的叶片在深褐色的药汤中翻滚几下,瞬间将那清凉辛香之气激发到极致。
药煎好了。林晚夕用细纱滤去药渣,将深褐色的药汁倒入一只温过的白玉碗中。药汤表面,似乎还氤氲着一层极淡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清凉气息。
李德全亲自来取药。林晚夕将药碗交给他,低声道:“李总管,此药须趁温热服用,薄荷清凉之气方显。” 她特意强调了“温热”和“清凉之气”。
御书房内,萧承烨看着李德全捧上的那碗深褐色药汤。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药草苦涩,但在这苦涩之中,却又夹杂着一缕极其清晰、令人精神一振的清凉辛香!正是薄荷的气息!
他端起药碗,温度适中。药汤入口,初时是浓郁的苦涩,但随即,一股奇异的清凉感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咽喉滑下,瞬间冲淡了那恼人的苦涩,直抵肺腑!更奇妙的是,随着这清凉之气的弥散,胸中那股如同被棉花堵塞的烦闷燥热感,竟真的被驱散了几分!仿佛打开了一扇无形的窗,让滞涩的气息得以流动!
一碗药喝完,萧承烨放下药碗。他闭目感受了片刻。胸腔深处的滞涩感似乎松动了一丝,那盘踞不散的燥热烦闷也消退了些许。虽然咳嗽并未立止,但那种久违的、气息顺畅的感觉,却让他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一分。
“这药…”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倒有些不同。”
侍立一旁的林晚夕,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闪。薄荷的清凉通窍之效,立竿见影,她赌对了。这“奇效”,足以让帝王对“粗浅药理”生出些许真正的期待。
然而,就在这药效初显、气氛似乎有所缓和之际——
“砰!”
萧承烨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砸在御案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内炸开!他脸色铁青,凤眸之中寒光四射,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
“废物!一群废物!”他厉声怒喝,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刚刚平复一丝的咳嗽又有复起之势,“吴州!又是吴州!豪强煽动暴民,冲击府衙!朝廷派去的干员被殴伤扣押!周文焕是干什么吃的?!朕的旨意到了江南,就成了废纸不成?!”
他猛地站起身,在御案后来回踱步,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困兽。那份来自江南的、字字泣血的急报被他攥在手中,几乎要捏碎!江南乱局非但未平,反而愈演愈烈!新政这把刀,砍在江南积弊的毒疮上,引来的反噬远超预期!
狂怒的帝王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的双目如同择人而噬,瞬间锁定了角落那个安静研墨、仿佛与世无争的浅碧色身影!
“林晚夕!”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迁怒,“你告诉朕!这疮毒!朕还要剜多久?!剜到朕的江南彻底糜烂?!剜到朕的江山根基动摇吗?!你那‘徐徐图之’的药方,是不是也跟这江南乱局一样,都是些糊弄朕的…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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