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房内热气氤氲,巨大的浴桶里已注满了热水,上面漂浮着厚厚一层艳红的花瓣,浓郁的香气熏得人几乎窒息。两个粗壮的宫女面无表情地侍立一旁。
“请娘娘宽衣。”崔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毫无波澜。
碧萝和红芍想上前帮忙,却被崔嬷嬷一个眼神制止。侍寝司的宫女立刻上前,动作看似恭敬,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开始解林晚夕的衣带。那微凉的手指触碰到皮肤,激得林晚夕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
素色的外衫、中衣……一件件滑落在地,如同被剥落的保护壳。当最后一件贴身小衣被褪去时,林晚夕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和前所未有的脆弱感。她闭上眼,任由那滚烫的、带着浓烈花香的洗澡水将自己淹没。
粗糙的澡豆、带着细密颗粒的丝瓜瓤,在侍寝司宫女的手中,力道十足地在她光洁的肌肤上搓揉、刮擦。仿佛不是在沐浴,而是在清洗一件即将进献的器物,务必要将每一寸都打磨得光洁无瑕,符合“使用”的标准。娇嫩的花瓣被揉碎,汁液沾染在皮肤上,留下黏腻的触感和浓得化不开的香气。
林晚夕咬着下唇,忍受着这带着羞辱意味的“侍奉”,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痛楚让她保持清醒,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旋转:如何破局?如何在龙榻上躲过这一劫?
装病?心疾?在侍寝司嬷嬷眼皮底下,任何伪装都会被拆穿,且风险太大。激怒皇帝?后果更不堪设想。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制造一个足够“惊悚”又“自然”的意外,一个让那位九五之尊瞬间倒尽胃口、避之唯恐不及的意外……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被水汽蒸腾得有些模糊的意识里,逐渐成形。这需要精确的控制,需要她调动这具身体里所有关于南疆秘术的模糊记忆,更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漫长的“洗礼”终于结束。林晚夕被从水里捞出来,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像,被宫女们用柔软却同样力道十足的大巾子包裹住,用力擦拭。每一寸肌肤都被揉搓得泛起诱人的粉红,在氤氲的水汽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配上那张被热气熏蒸后愈发显得艳若桃李、勾魂摄魄的脸庞,连刻板的崔嬷嬷眼底都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被更深的漠然取代。
擦干身体,她被按坐在梳妆台前。侍寝司的宫女立刻围了上来。梳头、绞面、敷粉、描眉、点唇……动作麻利精准,如同在精心雕琢一件完美的贡品。金灿灿的步摇、流苏耳坠、嵌着明珠的华胜……一件件冰冷的首饰被簪戴在她乌黑的发间、莹白的耳垂上。镜中的人,被一层层浓重的脂粉和璀璨的金玉包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美得毫无生气,像一尊被精心装扮、即将献祭的祭品。
最后,是那件薄如烟雾的浅绯色纱衣。轻飘飘地罩在她身上,几乎无法蔽体,反而将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平添无限诱惑。
“娘娘,时辰到了。”崔嬷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
林晚夕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美得令人窒息却毫无灵魂的自己,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眸时,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站起身,纱衣轻拂过光裸的小腿,带来一阵凉意。
碧萝和红芍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公主很美,美得让她们都屏息,可她们却从公主那平静无波的眼底,看到了比之前更深的冰寒。
崔嬷嬷一挥手,两名侍寝司的宫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搀扶半架着林晚夕的胳膊,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带离了寝殿。
清宁宫外,夜色已浓。一顶装饰着流苏、垂着薄纱的小轿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只蛰伏的兽。轿帘被宫女掀起,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淡淡的、属于陌生男性的龙涎香气。
林晚夕被“扶”着,几乎是塞进了轿中。柔软的坐垫也无法驱散那股寒意。
“起轿——!” 侍寝司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
轿身微微一晃,随即被稳稳抬起。隔绝了外界视线的狭小空间里,林晚夕挺直的背脊终于微微松懈下来一丝。她靠在冰冷的轿壁上,缓缓闭上眼。
黑暗中,她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努力回忆着那几页残破手札上关于气血运行的、最粗浅的描述。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气息,被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在体内某几条特定的、与鼻腔息息相关的经脉中,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逆行、凝聚……
她要在那决定性的时刻,制造一场足够“惨烈”的“意外”。
小轿在寂静的宫道上摇晃前行,朝着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也代表着未知危险的龙啸宫,义无反顾地驶去。轿中,林晚夕绝美的脸庞隐在阴影里,只有长睫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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