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帝王行营在一片压抑的平静中缓慢推移。
时间的流逝被药汁的苦涩和伤情的反复丈量着。
南承钰在鬼门关前挣扎了数日,终是凭借年轻强健的底子和太医不计代价的用药,勉强吊住了性命,只是人始终昏迷不醒,形销骨立,那场伏击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生气。
太医私下禀报,即便日后醒来,也难免落下疾症,昔日纵马扬鞭的青王,怕是再也无法回到战场之上了。
而允堂的“病”,在几次施针用药后,竟也地稳定下来。
只是有时还需要宫人搀扶才能走动,但至少不再咳得撕心裂肺,眉心的黑气也淡去些许。
南烁冷眼看着两个儿子的境况,一个半死不活,一个死气沉沉。
没有再去见允堂,只是将沈煜的调查结果和暗卫查到的、关于允堂这些年除了医书并无与南承耀异常接触的信息,一并压在御案深处。
没有证据。朝中局势不等人,草原部落的会面不能再拖。
这一日,天色难得放晴,虽依旧寒冷,但阳光洒在雪原上,折射出刺目的金辉。
南烁升帐,召集随行重臣与将领。
允堂也被宫人仔细穿戴好厚重的貂裘,扶到了帐外等候。
站在冰冷的空气中,阳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几乎要穿透那层单薄的皮肤。
允堂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和广袤的荒原,眼神茫然若失,不知在想什么。
帐内,南烁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帐帘。
“承钰伤重,需静养,不便移动。朕决意,留三十精兵并太医在此守护,其余人等,即刻拔营,前往赤牙部落。”
命令下达,整个营地立刻开始有序地运转起来。
号角声起,人喊马嘶,辎重装车,一派忙碌景象。
允堂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兵士们拆解营帐,整理行装。
目光掠过那片曾经停放辎重车、如今已空空如也的地面,又扫过南承钰那被亲兵严密守卫的营帐,最后,落向了皇帝那顶象征着最高权力的金色御帐上。
这时,帐帘挑起,南烁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一身玄色骑射服,外罩墨狐大氅,目光沉凝,不怒自威。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不可避免地与允堂的视线撞个正着。
允堂立刻垂下眼睑,一时站立不稳微微晃动了一下,幸得身旁宫人及时扶住。
看起来就是个需要人小心呵护、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病弱皇子。
南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说话,只是朝张敬轩示意略一颔首,便在侍卫的护卫下,走向他那匹神骏的御马。
“十五弟。”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允堂转头,看见南承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玉瓶。
“有事?。”允堂轻声回应。
南承耀将玉瓶递给他。
“草原风大,气候酷烈。这瓶药丸你随身带着,若觉心口窒闷,便含服一粒,可暂缓不适。”说着停了下,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允堂低垂的眼睫。“草原部落,民风彪悍,与京中大不相同。你身体未愈,万事……皆需谨慎。”
允堂接过玉瓶,指尖冰凉。
“多谢挂念,我记下了。”
南承耀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澜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听到此南承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大队人马开始缓缓开拔。
允堂被扶上了一辆铺设厚软垫褥的马车,车厢里燃着小小的暖炉,驱散着体内的寒意。
允堂靠在车壁上,听着车轮碾过冻土的辘辘声,感受着队伍移动带来的轻微摇晃。
马车随着队伍,驶离了这片承载了血腥的临时营地,向着那片被称为“苍狼之原”的广袤土地前进。
车窗外,是枯黄的草茎在风中摇曳,天空高远而苍凉。
偶尔能看到成群的牛羊,以及远处牧民毡房升起的袅袅炊烟。一种与中原腹地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允堂静静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那双沉寂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想起南承耀那句“万事皆需谨慎”。
南承耀果然什么都明白。
允堂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冰凉坚硬的玉瓶,露出浅笑。
谨慎?他自然会的。
他这条被东远从地狱边缘爬带回来的命,还要留着,做更多的事情。
队伍在草原上行进,旌旗招展,甲胄鲜明进入草原之地。
南烁在队伍的中间。
允堂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风景。
车厢内昏暗下来,只有暖炉的一点红光,映照着他苍白而平静的脸庞。闭上眼沉沉睡去,唯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车轮滚滚,向着赤牙部落的方向,一路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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