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凝视着沈令仪,恍惚间竟看到了故去的儿子沈锡。
那眉眼间的沉稳气度,举手投足时的笃定从容。
当年沈锡也是这般,在千军万马、刀光剑影中依然谈笑自若,在朝堂纷争,尔虞我诈里仍旧心如明镜。
如今这份从容,竟在隔代的孙女身上重现,叫她如何不感慨万千?
沈老夫人一指立在她身边的冯妈妈,无条件地支持沈令仪,“她男人是外院的老管事冯弓,最是忠厚稳重,叫她去替你叫来。有什么事,你托付给他,准能办好。”
冯弓是家中的老管事了,跟着祖父上过战场,年纪大了退下来后,就回了沈家替祖父打理着外院的事。
沈令仪郑重点头,“如此甚好。那就叫冯管事在外院书房等我。”
冯妈妈知道姑娘有大事要吩咐,肃容快步去了外院。
沈令仪还没和祖母亲热够,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心里记挂着今朝。
她像小时候一样,搂着祖母的脖子,小脸贴着祖母的脸,“祖母,我去趟前院书房,午饭过来陪您吃饭。”
沈老夫人是压抑着眼中的情绪波动,毫无原则地支持孙女,“去吧,在自己家,想做什么就去做。出了事,有祖母替你兜着!别怕!”
沈令仪俯身行礼,衣袂拂过青砖,一字一顿如金石掷地:“祖母,这大乾的万里疆土,有一半是咱们沈家人用血肉挣回来的。祖父曾有言,咱们沈氏子孙,绝不出孬种!”
老夫人胸腔里翻涌的自豪,几乎要冲破苍老的躯体,不住地点头,她认同老头子说的话。
“我也不是孬种!”
沈若晴突然从座椅上弹起来,杏色袖摆扫落了案头茶盏,换来阮氏的轻嗔。
“你稳重着些。”
沈若晴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沈令仪身旁,仰着脸时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硬是把哽咽,化成了铿锵之声:“大姐姐!让我帮你!”
少女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像是怕祖母与长姐拒绝,声音拔得更高,“祖母,大姐姐,我不是小孩了,二哥哥办差在外,底下弟弟妹妹又小,大姐姐身处困境,我也该学着长大了。”
她没能把顶门立户这四个字说出来。
因为,她自认,若是换作她面对永安伯府的欺辱,她做不到大姐姐这般果敢。
沈令仪望着晴晴眼瞳里跃动的火光,胸口泛起酸涩的暖意。
晴晴与今朝同岁,今年刚满十五。
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沈令仪从前只把她当个活泼的孩子。
如今却感觉,她比自己当年更多了一分胆量。
她记得前世的自己,直到家破人亡那夜才懂得反抗,而眼前的堂妹,竟在家族初现危机时,就迸发出如此灼人的勇气。
好样的!
沈令仪朝她伸出手,姐妹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给对方传递力量。
沈令仪带着她,齐齐给祖母行了大礼,“祖母,三婶和三叔常年在任上,家里只有二婶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晴晴在家能多帮帮二婶是好事。”
沈若晴能帮沈令仪,姐妹齐心,沈老夫人只有高兴的份,她冲姐妹俩挥挥手,“去吧,一会我叫冯妈妈张罗你们爱吃的菜,忙完就快回来,祖母等着你们。”
姐妹俩一路往前院走。
谁也没带丫鬟。
下人婆子们都恭敬地喊大姑娘、二姑娘。
沈若晴本就活泼好动,一见到沈令仪更是亲密地说个不停。
骂完了永安伯府,又说些一起盛京的大事。
“大姐姐,前些日子,你在忙着大婚,没去参加安国公府五姑娘的及笄礼,我听她说珩王快回京了。”
沈令仪瞳眸微缩,脊背有些僵直。
她知道的。
珩王,名为墨卿尘。
是先帝最小的皇子,比当今皇帝小十五岁。
四岁时,便被封了珩王。
文韬武略,全由先帝亲自教导。
等他十岁时,人人都传,这位珩王将会入主东宫。
直到先帝突然病重,经太医彻查,发现是珩王与他母妃勾结,合力给先帝下毒。
先帝大怒,把人贬去了东境军中,无召不得归京。
一去便是十年。
先帝驾崩,没召他回来。
直到今上登基七年后,沈锡打败南厥,再次提出迎珩王回京,今上才同意。
结果圣旨未下达到南境,沈锡便在返程的途中遭遇埋伏,身中毒箭,一命呜呼了。
珩王回京的事,便又被压了下来。
直到今年冬,左相等重臣上了立储的折子,又重新提出召珩王回京,今上才下了圣旨。
这些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沈今朝在她大婚前,突然被派去北境运送粮草。
不幸的是,走到郴州遇到了山匪,沈今朝中了调虎离山计,被山匪劫走了粮草。
傅临舟还抓到副将作证,诬陷沈今朝勾结北夷,故意设局侵吞大乾千万石粮草,发动叛乱。
而,珩王墨卿尘正好在此时回京,遭遇伏击,伤了双腿,成了残废,也失去了继承大位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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