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脚下的血腥气,在阴阳阁专业高效的处理下,很快便被山风与草木气息彻底掩盖,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袭杀从未发生。然而,弥漫在幸存者心头的疑云与震撼,却远比那血腥气更加浓重,更加难以驱散。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沉默地行驶在返回盛京的官道上。前面的马车华贵而沉寂,车内的李若柠紧裹着狐裘,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晃动的车帘,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陈天纵那判若两人的身影——从虚弱伤患到挥手斩化神,再到冷静下令“清场”……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心乱如麻,一种被全然蒙在鼓里的委屈与被欺骗的刺痛,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甚至不敢去深想,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
后面的青篷马车内,陈天纵闭目靠坐着,后背的箭矢已被灰隼小心取出,敷上了特制的金疮药。外伤并不严重,内息也早已平复,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重伤未愈”的虚弱与疲惫。他在脑海中仔细复盘着今日的每一个细节,从弩箭的制式,到黑衣人的功法路数,再到那鬼面人最后施展的、带着浓烈湮灭气息的黑色能量……
“阁主,”灰隼的声音在车厢内低沉响起,打破了沉寂,“现场已处理完毕,未留任何痕迹。那些黑衣人身上,除了统一的制式兵刃和淬毒弩箭,没有任何能标识来历的物品。功法路数颇为驳杂,有几分军中搏杀术的影子,又夹杂了些许江湖邪派的阴狠路子,像是刻意混杂,难以追溯根源。”
陈天纵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军中搏杀术……看来,有人是等不及了,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他顿了顿,问道:“那个鬼面人呢?可有什么发现?”
灰隼摇头,语气凝重:“那人功法极为诡异,属下闻所未闻。那黑色能量,并非单纯的魔道或邪功,更接近一种……纯粹的毁灭与吞噬。而且,他最后被阁主……湮灭的方式,太过彻底,连一丝神魂碎片都未曾留下,根本无法追查。”
陈天纵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一个化神期修士,绝非寻常势力可以培养和驱使。功法诡异,行事狠辣果决,一击不成立刻灭口,甚至连自身存在都被抹除得干干净净……这背后的主使者,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酷烈,令人心惊。
“柳公权……有这等魄力和资源吗?”陈天纵像是在问灰隼,又像是在自问。柳家固然势大,但动用一位化神期死士,在皇家苑囿袭杀一位朝廷命官兼公主,这风险未免太大。而且那鬼面人的功法,不似柳家掌握的传承。
“会不会是……宫里?”灰隼的声音压得更低。
陈天纵目光幽深。皇帝李圭对他忌惮已深,借刀杀人并非没有可能。但动用如此诡异功法的化神修士,似乎又超出了皇室暗卫通常的范畴。而且,选择在李若柠也在场的情况下动手,未免太过肆无忌惮,不似皇帝一贯谨慎的风格。
“多方势力,浑水摸鱼?”陈天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想我死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急。”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查。重点查近半年来,盛京是否有陌生高手潜入,尤其是修为在化神期左右、行踪诡秘者。同时,盯紧柳府和皇宫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是。”
马车驶入盛京城门时,已是华灯初上。陈天纵依旧被“虚弱”地搀扶下马车,送入靖北王府别苑,对外只宣称西山遇匪,旧伤复发,需要更深度的静养,再次闭门谢客。
而关于西山“匪患”惊扰了公主与陈司马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特定的圈层里迅速流传开来。只是这消息被刻意模糊了细节,只强调匪徒凶悍,陈司马为护公主伤势加重,至于那匪徒如何被击退,则语焉不详。
皇宫,御书房。
皇帝李圭听着暗卫指挥使的禀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西山匪患?一击即退?陈天纵重伤?”他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神锐利如鹰,“朕的皇家苑囿,何时成了匪徒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了?那些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暗卫指挥使伏地请罪:“臣失职!据回报,匪徒手段狠辣,训练有素,且对地形极为熟悉,不似寻常草寇。现场……现场被打扫得异常干净,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陈司马确实伤势不轻,后背中了两支淬毒弩箭,太医已前往诊治。”
“干净?”皇帝冷哼一声,“太干净了,反而有问题。陈天纵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等能人?”
他沉吟片刻,问道:“公主呢?”
“公主殿下受惊不小,回宫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已召太医开了安神的方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挥了挥手:“加派人手,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等把戏!还有,陈天纵那边……给朕盯紧了,朕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伤重,还是又在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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