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函套包裹的《望岳》诗稿,经由柳文渊之手,果真如陈天纵所预期的那般,并未仅仅停留在文人雅士的书斋清谈之中。它的影响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迅速超越了文坛,震动了整个江南的武道界,乃至更复杂的势力版图。
诗稿原件被柳文渊奉若珍宝,亲自誊抄了数十份,分送江南各地挚友与知名书院。短短数日,“岱宗夫如何?”的开篇之问便如春雷炸响,回荡在无数茶楼酒肆、书院武馆。其雄浑磅礴的意境,尤其是最后“一览众山小”的盖世气魄,让无数困于瓶颈、或对前路迷茫的武者心神剧震。
“荡胸生曾云……此等胸怀,方能容纳更高境界!”
“决眦入归鸟!这是何等专注与执着!”
“会当凌绝顶……原来,陈诗仙的目光,早已不在我等争抢的方寸之地。”
赞誉与惊叹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被点醒的恍然与渴望。陈天纵“诗仙”之名早已传开,但此前更多是文采风流的象征,夹杂着对其“纨绔”与“运气”的复杂观感。而这首《望岳》,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展现了他精神世界的巍峨高度与坚定道心。这已非简单的文人咏叹,而是一位先行者对武道、对人生境界的宣言。
一时间,前往悦来客栈求见、希望能得“诗仙”只言片语点拨,或是探讨武道理念的武者络绎不绝。客栈掌柜又喜又忧,喜的是客似云来,忧的是龙蛇混杂,生怕出什么乱子。
对此局面,陈天纵早有预料。
他并未闭门谢客,但也未轻易见人。只是通过“灰隼”放出话来:三日后,于城外西山脚下,已废弃多年的“观澜书院”旧址,设一场“品诗论道”之会,不拘出身,不论修为,但凡对诗词武道有心者,皆可前来。
消息一出,江南震动。
这分明是一场变相的“江湖召集令”!以诗为名,行的却是汇聚同道、甄选人才之实。
“阁主,此举是否过于招摇?”密室内,灰隼不无担忧,“官府正盯着我们,京城那边也……”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陈天纵神色平静,“他们以为我们该潜伏,我们偏要弄出些动静。一场文人雅士的‘品诗会’,他们能如何?派兵围了?况且,《望岳》一出,我若再无表示,反倒显得心虚或格局太小。借此机会,正可看看这江南之水,到底藏着多少真龙,多少鱼虾。”
他目光深邃:“天枢楼做好筛查,重点关注那些对《望岳》反应强烈,尤其是对‘凌绝顶’之意有所共鸣者。天璇楼派人混入人群,暗中观察,甄别可疑人物。天玑楼负责外围接应与物资保障,将此次集会,当作一次对江南分部应变能力的实战检验。”
“是!”灰隼领命而去。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观澜书院旧址,虽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野草丛生,但背倚西山,面临一条清澈溪流,格局开阔,自有一番破败苍凉的古意。这一日,从清晨开始,便不断有人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有身着绫罗的富家子弟,有布衣芒鞋的江湖散修,有气息沉稳的宗门弟子,甚至还有一些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清贫书生。他们或独自前来,或三五成群,彼此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人群之中,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内敛的青衣汉子,看似随意地站在一截倒塌的石柱旁,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举止、神态、气息波动。他正是天璇楼的一名精锐,“影刃”麾下的干将。
他注意到,一个身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年轻书生,独自站在溪边,反复低声吟诵着“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眼神亮得惊人;另一边,几个看似来自不同小门派的武者,正低声争论着“荡胸生曾云”与内力运转的关系;更远处,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灰衣人,气息若有若无,独自坐在角落,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日上三竿,人越聚越多,粗略看去,竟有数百之众,将这片废弃的院落挤得满满当当。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平和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
“有劳诸位久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书院正堂那残破的门廊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陈天纵又是谁?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就那么随意一站,便自然而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今日之会,名为品诗,实为论道。”陈天纵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下方形形色色的面孔,“陈某一首《望岳,承蒙诸位抬爱,引发诸多议论。诗中所言,不过是陈某于武道一途的些许浅见。”
他语气从容,仿佛在与友人闲谈:“何为‘凌绝顶’?非是蔑视群伦,唯我独尊。而是认清自身道路,不为外物所惑,不为浮名所累,心无旁骛,勇猛精进,直至窥见武道乃至生命之真谛。此心此志,与诸位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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