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翻涌,魔音贯耳。那被陈天纵无意间吟诗引动的奇异意蕴,虽短暂扰乱了幻阵,逼退了鬼爪,却并未能真正破开这邪门阵法。反而像是激怒了布阵之人,四周灰雾更加剧烈地沸腾起来,雾气中凝聚出的怨灵幻影愈发狰狞实质,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扑来,攻势比之前猛烈了数倍不止!
明月心压力陡增,“凝霜”剑舞得密不透风,冰寒剑气纵横切割,将扑近的幻影不断绞碎。但每一次碰撞,那阴邪能量反震而来,都让她气血微微翻腾,护体寒气也在被持续消耗、侵蚀。更麻烦的是,那无孔不入的魔音变本加厉,如同无数钢针扎刺着她的识海,让她心神摇曳,眼前甚至开始出现重重幻象——冰心宫肃穆的雪山、师尊严厉的目光、同门或敬畏或嫉妒的眼神……纷至沓来,试图瓦解她的意志。
她紧守灵台一丝清明,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这幻阵耗死在此地。必须尽快找到阵眼破阵!
然而,神识受制,目不能视,在这完全被灰雾笼罩、方向迷失的诡异空间里,寻找阵眼谈何容易?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耳畔再次响起了陈天纵的声音。与之前的惊恐颤抖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韵律: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又是诗句!
明月心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陈天纵不知何时已站直了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不再慌乱,反而映照着周遭灰雾,显得格外深邃。他并未看她,目光仿佛穿透了这重重迷雾,望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口中诗句不停,如同倾诉,又如同吟唱: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随着他的吟诵,那股奇异的意蕴再次弥漫开来,并且比之前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浓郁!那不再是简单的迟滞效果,而是真正开始“定义”这片被邪阵笼罩的空间!
意蕴过处,翻滚的灰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悲凉与离愁所浸染,变得沉重、粘稠,翻滚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雾气中那些狰狞的怨灵幻影,动作也变得僵硬、迟滞,它们发出的凄厉嚎叫,竟仿佛被诗句中的“无语凝噎”所感染,化作了断断续续、充满不甘与哀怨的呜咽!
整个狂暴的邪阵,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运转陡然变得晦涩、艰难!
更让明月心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一直疯狂冲击她心神的魔音,在这哀婉缠绵的诗意笼罩下,威力大减,甚至其中蕴含的邪恶意念,都被那纯粹的、源于人类共情的离愁别绪所冲刷、淡化!她感到识海一清,那些烦人的幻象也随之减弱了不少。
这……这到底是什么力量?!竟能以诗意直接干涉、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覆盖”邪阵的规则?!
明月心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天纵。此刻,她再无法将眼前这个青衫书生与“文弱”、“普通”联系在一起。他站在那里,口中吟诵着哀婉的诗句,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能与邪阵分庭抗礼的“域”!
陈天纵对她的震惊恍若未觉,或者说,他已无暇他顾。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雨霖铃》的意境之中,并将其与自身初步掌握的“意境·法理”之力融合、催发!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枚意境种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共鸣,引动着周围天地间某种关乎“离别”、“哀愁”的微妙规则。他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支撑着这意境的扩张与显化。
代价是巨大的。他额头青筋隐现,脸色由白转青,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这是强行越阶催动意境之力的反噬!但他必须撑住!
吟诵声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凄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当“晓风残月”四字出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弥漫四周、哀婉缠绵的意蕴骤然收缩、凝聚,竟在陈天纵与明月心周围,凭空勾勒出了一幅虚幻的、却带着真实意境的景象——朦胧的夜色,寂静的河岸,垂落的杨柳,天空中一弯清冷的残月,以及那仿佛带着凉意的晓风……
这诗意勾勒出的“晓风残月”之景,与周围翻涌的灰雾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与冲突!就如同在一张污浊的画卷上,强行泼洒上了一片清冷皎洁的月光!
“嗡——!”
整个邪阵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将碎的嗡鸣!那粘稠的灰雾在这清冷诗意的冲击下,如同积雪遇到烈阳,开始剧烈地波动、消融!雾气中的怨灵幻影发出最后的、充满恐惧的尖啸,身形扭曲着溃散开来!
隐藏在阵眼处的邪修显然没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故,阵法核心受到这截然相反的意境之力冲击,瞬间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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