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割裂天幕,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惨白。
苏菱安没有丝毫犹豫,她深知,此刻的任何迟疑都将是致命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两具尚有余温的死士尸体拖入没过膝盖的深雪之中,冰冷的雪花瞬间覆盖了温热的血迹,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罪恶与挣扎都一并掩埋。
她动作麻利地剥下其中一具尸身上相对完整的黑衣,那布料上还残留着影阁特有的、混合着血腥与药草的冰冷气息。
她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迅速换上,又从熄灭的火堆里抓起一把冰冷的炭灰,毫不留情地涂抹在自己清秀的脸庞上,直到镜中人影变得模糊不清。
整个人瞬间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影阁底层杂役。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回到小六子藏身的山洞。
少年仍在昏睡,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苏菱安俯下身,指尖凝聚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灵泉水汽,小心翼翼地渡入他的口中。
灵泉的生机暂时稳住了他溃散的生命力,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她从怀中摸出那枚仅剩半颗的“续命丹”,这是她耗费无数心血炼制的保命之物,如今却只能分出一半。
她将药丸塞入小六子口中,低声嘱咐,仿佛在对他,又像在对自己说:“小六子,撑住。若七日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就拼尽全力往东走三十里,去寻一个叫阿丑的猎户。记住,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
话音落下,她不再回头,毅然决然地转身,身影迅速融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北上鬼谷的路途,比想象中更为艰险。
她不仅要避开官府的关卡,更要警惕影阁无处不在的眼线。
行至一处破败的荒村时,村口布告墙上一张崭新的通缉令让她骤然停住了脚步。
寒风将纸张吹得猎猎作响,画中女子的眉眼,虽画工粗糙,却依然能辨认出七八分她的模样。
赫然是她,苏菱安!
她瞳孔猛地一缩,视线死死钉在告示的落款之上。
“兵部协查”,四个大字触目惊心,而悬赏金额,竟高达千金。
罪名更是荒谬至极——“勾结前朝余孽,擅使妖术害人性命”。
苏菱安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然而,真正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告示右下角,那个以暗纹压印的图章——一只夜枭,口衔弯月。
影阁的“夜枭衔月”图腾!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她唇边溢出,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杀意。
好一个裴仲安!
竟能动用兵部的力量,以朝廷的名义来追捕她这个“叛徒”。
影阁的触手,已经渗透到朝廷的血脉深处,这盘棋,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肮脏得多。
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撕下带有图腾印章的那一角告示,小心地藏入怀中。
这便是铁证,日后,她要让裴仲安和整个影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夜色渐深,鬼谷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
谷口外围的哨卡,两名影阁守卫正围着一堆篝火取暖,闲聊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听说了吗?谷主前几天心情不好,又亲手毒死了三个上门求医的富商。”
“活该!谁让他们不知死活,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让鬼医出手。谷主那怪病,治不好别人,就拿别人发疯,又不是第一天了。”
苏菱安心念电转,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从死士身上搜来的影阁令牌,用一块黑布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而冰冷的眼睛。
她刻意放缓脚步,拖着一条腿跛行,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在任务中受伤、前来传令的低等影阁成员。
走到篝火前,她压低嗓音,让声音变得沙哑而疲惫:“夜枭七号令,紧急送药入谷,不得延误!”
两名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一跳,见她一身熟悉的影阁装扮,又跛着脚,不由得信了七分。
其中一人接过令牌,借着火光仔细验看,确认是影阁内部的传令腰牌无误,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进去吧!快去快回,这鬼地方邪门的很!”
苏菱安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穿过那座摇摇晃晃的铁索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弥漫着墨绿色的瘴气。
她心中冷笑:你们费尽心机要抓的“妖女”,现在,正大光明地给你们的谷主送“药”来了。
一入谷中,一股浓郁的瘴气和腐烂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毒虫蛇蚁发出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令人头皮发麻。
苏菱安按照记忆中那份残缺的地图,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崎岖的小路上穿行。
终于,一间亮着昏黄灯光的药庐出现在她眼前。
窗纸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在摇曳。
那人身着一袭素衣,正执笔在一方药笺上疾书,侧脸的轮廓冷峻如刀削,指间捏着的一根银针在灯火下泛着森然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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