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迹,就在这极致的恐怖中,悄然萌发——
这条由纯粹光和热构成的、奔腾咆哮的火焰巨龙,这足以轻易抹去一个国度的毁灭洪流,没有像它无数次的先祖那样,肆意地、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吞噬沿途的一切生机!它被约束了!被引导了!尽管那宏伟的引流渠在这如此狂暴、远超设计的能量冲击下,显得岌岌可危,两侧由冻土和岩石垒砌的渠壁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不断崩塌、融化,被更加汹涌的熔岩无情地吞噬、同化,但洪流主体的、核心的流向,确实在坚定不移地、按照那个由阳歌提出、经无数人完善的、近乎疯狂的蓝图,向着远方那片预设的、相对荒芜贫瘠的巨大泄流区,疯狂奔涌!
几乎就在核心爆破成功、熔岩开始被引导的同一时刻,裂谷的更深处,传来了更加沉闷、仿佛来自星球核心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巨响。那是地壳板块在内部积聚的恐怖能量被强行分流、泄去一部分后,发生的剧烈而不稳定的调整和连锁崩塌。在无数双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远方天际,一座曾经是地理标志、高耸入云、如同不屈脊梁般指向天空的巨峰,在弥漫的、翻滚的烟尘和冲天火光的映衬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壮感,不可逆转地倾颓、坍塌……最终,彻底消失在了剧烈扭曲的地平线上,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仍在熊熊燃烧的、如同世界墓碑般的废墟。
然而,所有知晓“喀喇”真相的人,心中那最恐惧的、预想中足以瞬间汽化整个联盟区域、将文明从这片大陆上彻底抹去的、毁天灭地的超级喷发,并未发生!
在龙城那摇摇欲坠的指挥所内,以及在各个分散于危险区域的、依靠地形和运气残存下来的监测点里,负责监控地质数据的官员和学者们,几乎将眼睛瞪裂,死死地盯着那些简陋却关乎文明命运的仪器——悬挂的、用于指示震动幅度的铅垂线,在摆动达到一个令人绝望的恐怖峰值后,竟然……开始缓缓回落!那些用于测量地层应力、绷紧到极致的特制兽筋弦,发出的刺耳嗡鸣声,也从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的高频,逐渐降低!甚至那些测量地磁、原本狂乱摇摆到几乎要脱框而出的磁石指针,虽然依旧躁动不安,但那种明确无误的、指向彻底失控的崩断趋势,明显缓和了!
数据!冰冷、客观、毫无感情的数据!在此刻,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任何振奋的演说,都更具说服力,都更加动人心魄!
“应力!主应力峰值已过!正在下降!确认下降!” 一名年轻学者几乎是哭着喊出了这句话,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狂喜。
“引流渠核心段!熔岩流速趋于稳定!流向……流向未发生大规模偏移!重复,未发生大规模偏移!”
“主震区能量释放模式改变!是结构性释放!是结构性释放!不是毁灭性的中心式喷发!我们……我们成功了!!!”
一条条带着剧烈颤音、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巨大狂喜的汇报,通过尚未被完全摧毁的、简陋的通讯渠道,如同生命的泉水,艰难却顽强地汇聚到龙城指挥所,汇聚到每一个将心悬在嗓子眼的核心成员耳中。
在距离核心裂谷最近的一处依托天然石窟建立的、几乎半塌的监测点内,坚手司工整个人几乎已经趴在了那粗糙的、刻着度数的石质仪表盘上。当他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确认那根代表着地层积聚能量、之前一直死死抵在代表“绝对毁灭”的猩红色区域边缘的指针,真的、确实地、颤抖着但坚定地……回落到代表“高风险但可控”的黄色区域时,他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脊柱和力气,顺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烂泥般瘫软地滑坐在地。
这个连续数日不眠不休、承受着技术失败与同袍罹难巨大压力和自责的硬汉,先是茫然地抬起自己那双布满新旧伤口、烫伤和老茧的、不停颤抖的手,仿佛不认识一般看了看。然后,他缓缓转过头,透过监测孔,望向外面那一片如同炼狱降临般的、火红与漆黑交织的恐怖景象。突然,他猛地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了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如同被长矛刺穿心脏的野狼般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嚎啕大哭!那哭声里,是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殚精竭虑,是面对材料极限、自然伟力时的深深无力和绝望,是得知勘探队失联、可能已全员殉难的剜心之痛,更是……看到自己倾注了毕生心血与信念的计划,竟然真的在这绝境中创造了奇迹、未曾辜负无数牺牲者嘱托的、巨大到无法承受的情感冲击与释放!
哭着哭着,那悲恸到极致的哭声,竟又渐渐变成了嘶哑的、畅快淋漓的、带着泪水的狂笑!他一边任由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肆意流淌,一边仰头对着石窟顶部不断震落的碎石灰尘,放声大笑,状若疯癫!周围的助手和护卫们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得愣住,随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也纷纷红了眼眶,有人跟着哽咽抽泣,有人不顾身份地相互紧紧拥抱,更有甚者,直接面向龙城的方向,面向所有为了这一刻而奋斗、而牺牲的同胞,重重地跪倒在地,用额头触碰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无声却最庄重的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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