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央,勐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早已锁定了那个被众多最为狂热的叛军勇士层层簇拥保护着、正站在一处稍高雪堆上、手持镶嵌着不知名颅骨的法杖、高声吟唱着古老而晦涩咒语、试图以此鼓舞士气、祈求祖灵庇护的长老兀鹿。那老者脸上密布的靛蓝纹饰在雪地反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勐猛地一夹马腹,催动坐下同样披着简易马甲的战马,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无视沿途零星射来的骨箭和投石,径直朝着那个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沿途所有试图阻挡他前进道路的叛军,无论是人是兽,都在那柄看似朴实无华、却在勐手中化作死神镰刀的钢刀挥砍下,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纷纷倒地,根本无法迟滞他哪怕一瞬的脚步。他的武勇,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北境古老传说中那位司掌战争与冰雪的神只化身,所向披靡!
兀鹿看到了如同杀神般冲来的勐,他浑浊的眼中终于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陷入绝境的疯狂执念与对自身信仰的极端坚持。他高高举起那柄诡异的颅骨法杖,将杖头死死指向勐的方向,用尽胸腔里最后的力气,发出嘶哑而扭曲的尖啸:“亵神者!你的灵魂将永世沉沦!祖灵会降下最恶毒的……”
然而,他那恶毒的诅咒尚未完全脱口,勐的战马已经冲到了雪堆之下,勐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通灵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嘶!就在这战马扬蹄、勐身处最高点的瞬间,他借着这股势头,腰腹发力,手臂猛地挥出!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刀光,如同撕裂昏暗天幕的闪电,自下而上,一闪而过!
“噗嗤——!”
一声沉闷而利落的切割声响起。
兀鹿那颗布满神秘靛蓝纹饰、写满了疯狂与诅咒的头颅,脱离了脖颈,高高地飞向了灰蒙蒙的天空,脸上那惊惧与恶毒交织的表情彻底凝固。无头的尸身在雪堆上僵硬地晃了晃,随即向前扑倒,栽落在冰冷的雪地中,脖颈断口处喷涌出的滚烫鲜血,如同压抑已久的喷泉,瞬间将周围大片洁白无瑕的积雪,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散发着浓重腥气的刺目猩红。
首领被阵斩,死状如此凄惨,叛军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彻底崩溃。失去了精神支柱和统一指挥,残余的抵抗迅速被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汉军与坚定的鬼方义从瓦解、分割、歼灭。
当战斗的喧嚣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与风雪的呜咽时,勐在一个刚刚被攻破、弥漫着血腥与焦糊气味的营帐角落,找到了被粗糙的皮绳捆缚着、扔在冰冷地面上的赤那。这位不久前还野心勃勃、试图在夹缝中谋求权力的年轻鬼方首领,此刻面色灰败如死灰,眼神涣散,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暴戾与锋芒,只剩下失败者的惊惶、屈辱以及一丝深藏的不甘。
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他面前,黑色的战靴踩在沾染血污的积雪上,发出吱嘎的声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赤那,如同巨鹰审视爪下的猎物。雪原上永不停歇的寒风,卷着浓郁的血腥气息呼啸而过,勐身后那件黑色的狼毛大氅随风狂舞,如同胜利与权威的不朽旌旗。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寒彻骨、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眼睛,沉默地审视着赤那,仿佛要将他灵魂最深处的挣扎与算计都看得一清二楚。周围的汉军士兵与归附的鬼方战士们,渐渐无声地围拢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决定鬼方未来命运的两者身上。
赤那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等待着草原上失败者最终的命运——死亡。按照古老而残酷的传统,失败的首领,没有资格继续活下去。
然而,预想中那冰冷的刀锋并未落下,割开他的喉咙。他听到勐那沉浑如巨石滚动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遍了整个刚刚经历血战的战场,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赤那,抬起头!看清楚了!”勐伸手指向战场上那些横七竖八倒毙的、既有叛军也有为维护联盟而战的鬼方义从和汉军士兵的尸体,指向那些仍在冒着滚滚黑烟、被焚毁的营帐废墟,最终,他的手臂坚定地指向远方那风雪弥漫、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巨兽的、更加深邃黑暗的北方天际线,“杀死你这么多族人的,不是我汉国的钢刀,也不是我个人的意志!是愚昧!是固执!是天劫已然临头、却依旧执着于内耗仇杀、自断生路的短视!”
他猛地收回目光,那锐利如刀的视线死死钉在赤那脸上,仿佛要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我父亲,定澜王阳歌曾言,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征服了多少土地,奴役了多少部落,而是守护!是带领所有愿意活下去、愿意看向未来的人,在这绝境之中,硬生生闯出一条生路!今日,我不杀你。非是出于怜悯,而是要你活着,亲眼看着,你口中所谓的‘亵神之举’,我们这‘疯狂’的联盟,将如何为你那些幸存下来的族人,为这片大地上所有还在挣扎呼吸的生灵,去向那无情的老天,争夺那一线或许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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