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一阵微弱到几乎被海浪声淹没的咳嗽,从临时充当医疗舱的狭小船舱内传出。王吸立刻俯身,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着韩信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他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如同被漂白过的贝壳,只有那微蹙的眉头和偶尔无意识的咳喘,证明着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医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韩信的体位,避免他虚弱的肺部受压,他专注的眼神下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舱外,李左车听着那细微的动静,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猛地转身,面向聚集在破损甲板上的残部,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沾满污垢、写满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的面孔。
“都听见了?”李左车的声音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悍勇,“大帅还活着!咱们银鸥舰队,就没到散伙的时候!”
他指着脚下这艘勉强浮在水面上的掠海快船,以及旁边那艘被临时加固、依旧有些倾斜的盾兵运输船。
“孔熙!”
“在!”孔熙立刻应声,他青布官服上的污渍仿佛刻进了布料纹理,腰间的铜秤却擦得锃亮。
“水和吃的,还能撑几天?”
“严格配给,四天!已组织人手日夜捕捞海产,收集雨水,但……杯水车薪。”孔熙的声音带着苦涩,却依旧清晰汇报,“修复船只的材料……丁复带着工匠在拆解沉船残骸,能找到的都用上了,进展……缓慢。”
李左车眼神一厉:“我不管你是拆了桅杆当柴烧,还是把老子的铠甲熔了补洞!两天!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必须让这两艘船,能开出这鬼地方!”
“是!”孔熙重重应下,转身就跑,嘶哑着催促后勤组加快动作。
“陈武!”
陈武沉默上前,魁梧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铁塔,那面刻着“守”字的玄铁巨盾被他立在身侧,盾面上满是刮痕。
“人心不能散!还能拿得动刀枪的,你重新编组,轮班警戒,协助修复!工匠、医官,都给我保护好!谁在这个时候尥蹶子,动摇军心,”李左车眼中凶光一闪,“老子亲手把他扔海里喂鱼!”
陈武重重一点头,沉闷地吐出一个字:“好。”他转身,开始低声指挥着士兵们分组,动作沉稳,无形中带给众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辛颜!”
辛颜握着弓弩的手指微微松开,又立刻握紧,上前一步:“弩箭回收大半,能用的弩手还有二十七人。警戒哨已放出三里,但目前……雾气太大,视野极差。”
“眼睛放亮些!耳朵竖起来!”李左车低吼,“逆鳞组的杂碎未必就走干净了!咱们现在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明白!”辛颜眼神锐利,立刻返回岗位,指挥弩兵们占据有利位置,警惕地注视着浓雾的每一个方向。
命令一道道下达,残存的银鸥舰队如同一个重伤濒死的巨人,开始艰难地、缓慢地重新调动起自身的机能。拆解声、敲打声、低声的号子声,在浓雾弥漫的岔道中响起,带着一种悲壮的韵律。
丁复带着工匠们,在齐腰深、冰冷刺骨的海水里作业,拆卸着附近沉船残骸上还能利用的木板、金属构件。他们的手指冻得通红发紫,被粗糙的木刺和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出一道道血口,却无人抱怨,只是沉默地、拼命地工作着。每一次成功的拆卸,每一次艰难的加固,都意味着生存的希望增加了一分。
王吸和其他医官几乎不眠不休地轮换照顾韩信和赵衍。赵衍在补充了食物和水分后,恢复了些许力气,但依旧虚弱,他靠坐在角落,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仿佛一头受伤后依旧警惕的孤狼。他将那个空了的黑曜石匣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某种信念的象征。
时间在紧张与煎熬中流逝。第一天过去,船只的修复进度比预想中还要慢。缺乏合适的工具和材料,丁复等人几乎是在用最原始的方法进行修补。而浓雾,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愈发浓重,仿佛要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片绝望的水域。
第二天下午,一个坏消息传来——一艘派出去寻找淡水和食物的舢板,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触礁沉没,两名士兵失踪。
压抑的气氛再次笼罩下来。有人开始低声啜泣,有人眼神涣散,望着浓雾发呆。绝望,如同这无处不在的湿气,一点点侵蚀着残存的意志。
“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李左车站在船头,任由冰冷的雾气打湿他的银甲,他声音嘶哑,却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才死了两个就怕了?想想火山湖底下没能上来的弟兄!想想大帅还躺在那儿!咱们要是怂了,垮了,对得起谁?!”
他猛地抽出佩刀,狠狠劈在船舷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船,必须修好!路,必须找到!就是用手划,用牙啃,也得给老子划回联邦去!”
他的怒吼,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部分阴霾。工匠们再次埋头苦干,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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