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日头西斜,给南越鬼火堤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辉。堤坝入口处,游客队伍已排成长龙,人声鼎沸,小贩们高声叫卖着甜糯米酒和各式发光的小玩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般的喧嚣与甜腻。
然而,这股甜香之下,却潜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腐肉浸泡在蜜酒中的诡异气味。源头,正是那堵巍峨耸立的“净化长城”。砖缝之间,原本相对稳定的墨绿色荧光此刻如同紊乱的脉搏,剧烈地明灭闪烁。更令人不安的是,粘稠如活物的墨绿色胶质正从砖缝中缓缓渗出,如同溃烂的伤口在流淌脓液,所过之处,堤坝边缘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最终化为飞灰,连下方的土地也变得板结、硬化,失去所有生机。
“听说没?今晚的荧光,会跟着人的心跳一起亮!邪门又刺激!”一个穿着光鲜的游客兴奋地对同伴嚷嚷。
旁边一个兜售“护身符”的干瘦货郎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压低声音嘟囔:“心跳?那哪是人的心跳……是墙,是那堵墙在嚼东西……”
堤坝起始处,陶立穿着一身锦缎长袍,领口半敞,试图维持他往日挥金如土、掌控一切的姿态。他挥舞着一把精致的折扇,吆喝着:“今日荧光最盛!门票翻倍!欲睹奇观者从速!” 然而,扇子带起的微风,却将那甜腻与腐臭交织的死亡气息更多地扇回他自己的鼻腔。他脸上那标志性的、仿佛永远算计着利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却没能再扬起来。
异变并非突然发生,而是在贪婪与忽视中悄然滋长。
两名负责警戒的士兵,因距离过近,不慎吸入了砖缝弥漫出的诡异气体。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的眼球便开始泛起不祥的墨绿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突然暴起,扑向身旁毫无防备的同僚撕咬!
“按住他们!”李左车一声暴喝,身形如电,瞬间欺近,铁掌带着凌厉的劲风,精准地切在两名失控士兵的后颈,将其击晕。他看着倒地士兵那非人的墨绿瞳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与此同时,南越首领赵佗亲临堤坝。他无视劝阻,用特制的玉勺小心翼翼地采集了一些正在蠕动的墨绿色胶质,放入随身携带的、由恒沙圣陶烧制的微型测试舱内。测试结果让他心沉谷底——胶质本身并未“污染”圣陶,但圣陶的结构,却在被一种更高优先级的、充满侵略性的“生命指令”强行融合、改写!
他立刻通过加密星纹与远在印度的羯陵伽女王迦梨迦妲取得联系。女王的声音透过符文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赵首领,恒沙圣陶并非被侵蚀,而是在被‘转化’。它正在成为某种庞大生命体的一部分。若不及时阻止,整条‘净化长城’……将不再是墙,而会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污染母体!”
而这一切的加速器,正是陶立引以为傲、并借此牟取暴利的“荧光增效”专利。格物院后续分析确认,那被刻意调高百分之十五的“微腔尺寸”,完美契合了污染孢子活跃与扩张的需求,如同为瘟疫提前敞开了大门。此刻,陶立那本记录着非法交易的右手阴账,最后一页,那个他亲手描画的、竖剖秦半两的签名,墨迹在特定光线下,正闪烁着与真正剖半钱内层相似的、吸光的暗沉色泽。他已被无形标记,却仍沉浸在财富的迷梦中,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成了猎物网中的一部分。
陶立派去与乡绅接洽的那个最精明的掌柜,连滚爬爬地逃了回来,官袍上沾满了尘土,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抓住陶立的衣袖语无伦次:
“东家!墙…墙是活的!它在吃地!吃土!它…它还在看着我们!那些砖缝…像…像无数只眼睛!”
陶立看着心腹手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再听着堤坝方向隐约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如同万千细碎牙齿啃噬硬物的“沙沙”声,他猛地转身,冲回那间藏匿阴账的密室。他死死盯着账本上那个自己亲手画下的、仿佛带着诅咒的竖剖钱印记,然后像是碰到毒蛇般,猛地将账本合上!
“砰!”
沉重的账本合拢,发出闷响。陶立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时竟沾染了一丝那签名上的墨绿,那颜色诡异而粘稠,擦之不去,仿佛那堵活着的墙,正通过这个印记,将它的触须反向延伸到了他的身上。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利用这堵墙、利用这污染牟取暴利。直到此刻,他才惊觉,那看似源源不断的财富,或许不过是这堵“活墙”抛出的诱饵,而他,以及他所经手的一切,都可能正在被这张贪婪之口缓缓吞噬。投机者,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更高层次力量“投机”乃至“圈养”的恐惧。
面对如此危局,张良展现出了超越谋士的决断。他并未急于追查黑市网络,而是首先站在了沸腾的游客面前。
“诸位乡邻,诸位远客!”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不容置疑,“鬼火堤暂封,夜游项目,即刻起无限期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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