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呸!这鬼地方的漱口水都带着股铁锈味!”
天光未亮,回流湾一块被海潮侵蚀得千疮百孔的黑色礁石后,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褐、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人,正蹲在那里,就着微弱的天光和一个粗糙的木杯,费力地刷牙。他叫潜六九,黑冰台巽风组的新丁。杯子里不是什么清凉的盐水,而是格物院配发的、味道苦涩的通用解毒汤剂,据说能中和随呼吸摄入的微量毒素。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喉咙深处有种挥之不去的金属涩感,仿佛刚嚼过生锈的钉子。
就在他仰头准备漱口时,旁边浑浊的海水里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水珠顺着紧贴头皮的短发和冷峻的面庞滑落。那是他的组长,代号影三八。影三八抹了把脸,声音如同这黎明前的海风,带着一丝寒意:“刷牙时间减半。上头刚传讯,这个季度的行动预算,又被砍了一成。”
潜六九差点被那口解毒汤呛到,苦着脸咽了下去,感觉从喉咙到胃里都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
这时,另一个身影从薄雾中走来,肩上扛着一个形状奇特、闪烁着暗沉铜光的、像是巨大风扇叶片的构件。这是组里的技术核心,幽十五。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用废弃水晶片打磨的简易护目镜,语气没什么起伏:“别抱怨了。‘黑潮’要赶在平潮前就位,迟了,今天的水动力就算浪费了。扣了俸禄,你连这解毒汤都喝不起。”
潜六九内心哀叹一声,默默加快了动作。这就是黑冰台的日常?阴影里的打工人,连刷牙的自由都没有,还得跟潮汐抢时间?他感觉自己和那些在启明城按时点卯的小吏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工作环境更恶劣,工作内容更…见不得光。
…
他们的“工作站”,是一艘经过彻底改造的废弃渔船,静静地停泊在回流湾一个隐蔽的岬角里。船身被涂成了不起眼的深灰色,与嶙峋的礁石几乎融为一体。船上最显眼的,是两侧加装的、由铜人板边角料锻造的巨大叶轮,形状古朴,却带着精密计算过的弧度。
在安装调试最后的稳压部件——一个刻有〈鼎位〉星纹的小型装置时,关于这艘船的命名,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论。
幽十五在他的防水记录板上写下了一行字:《借潮汐动力实现重金属定向吸附分离及海水净化集成平台》。
影三八只看了一眼,就干脆利落地否决:“太长。加密传讯按字收费,你想让情报司那帮家伙以为我们在写诗?”
潜六九缩了缩脖子,小声提议:“要不…叫‘潮吹号’?形象…”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同时钉在自己身上,吓得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急中生智改口:“那、那叫‘黑潮奶茶船’?听起来…人畜无害?”
最终,影三八拍板,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就叫‘黑潮净化艇’。对外,就说是联邦新试验的‘风味采盐船’。” 他看了一眼幽十五,“记得把那个稳压星纹外壳,做得像个煮盐的灶。”
于是,当这艘怪模怪样的船只在某个清晨出现在回流湾的公共晒盐场附近时,好奇的盐民们围拢过来,听到“新口味采盐船”的解释,虽然将信将疑,但总算没有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
“黑潮净化艇”的工作原理,在幽十五看来,优雅而高效。
涨潮时,汹涌的海水推动船两侧的铜人叶轮自动旋转,无需任何外部动力,便将富含铅、砷等重金属污染物的海水抽入船舱。舱内设置了多层过滤吸附单元,核心是灰雪塔副产品——那些被烧制成玻璃态、内部充满微孔的黑玻璃渣,混合了特制的石灰基质。污染海水流过这些吸附层,重金属离子被牢牢锁住。
刻有〈鼎位〉星纹的稳压装置,不仅确保船体在潮汐中保持稳定,不会随波逐流撞上礁石,更微妙地调节着过滤系统的内部压力,使净化过程平稳持续。经过净化的海水从船尾排出,幽十五在那里加装了一个简易的盐度计和毒素检测符——当流出的海水盐度达标且毒素含量降至安全阈值以下时,便可直接引入旁边的盐田进行晾晒。
整个过程,借潮汐之力,无声无息,仿佛自然发生。潮来即开工,潮退即歇业,完美符合黑冰台“隐秘行事”的准则。
…
然而,再精妙的设备,也抵不过“人”的因素。
这天午后,潜六九负责看守连接净化艇和盐田的导流渠出口,确保净化后的海水顺利引入盐田。南越湿热的海风如同温柔的催眠曲,加上连日的疲惫,他抱着膝盖坐在堤岸上,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没能抵抗住睡意的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海风刮过,他一个激灵,身体失衡,惊叫着“扑通”一声栽进了海里!
冰冷咸涩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他慌乱地扑腾着。更要命的是,这片海域似乎还残留着上游蝎尾谷扩散过来的微量“神经舞素”!潜六九立刻感到四肢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抽动,他在水里一边拼命踩水保持浮力,一边四肢胡乱划动,那姿势,不像游泳,倒像在跳一种极其怪异的“水中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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