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帅……睡了么?”
苍老嘶哑的声音,像被火燎过的枯木,在沉厚的帐帘外响起,带着南地特有的湿冷气息,穿透了龙编城深夜呜咽的风。
项羽猛地睁开眼,黑暗中,虎目精光一闪而逝。他没有立刻回应,帐内只有乌骓马在角落不安地刨了下蹄子,发出沉闷的“咚”声。帐外,风雷骑亲卫按刀的手纹丝不动,火把的光晕在他们冰冷的玄甲上跳跃,将肃杀的气氛凝成了实质。
“进。”项羽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
帐帘被一只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定的手掀开。南越首领赵佗,只带着两名腰佩淬毒短刀的俚人亲卫,迈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越族服饰,未佩任何彰显身份的印绶,花白的头发在火光下如同染霜的秋草。白日里在废墟前接受联邦救援时那份沉痛与感激,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疑虑与决绝的情绪取代。
他没有寒暄,径直走到项羽那张简陋的行军案前,微微拱手,开门见山:“项帅,老朽赵佗,昔日的南越王,如今的联邦南疆治所总领。白日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便说。”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得像淬了毒的箭簇,直刺项羽,“此番龙编之劫,联邦……真认定是那东海商会沈无咎,一人所为?”
项羽挥手,示意帐内仅有的两名亲卫退下。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只余案头一盏青灯,豆大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扭曲、拉长,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没有请赵佗坐,自己也没动,就那样站着,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帐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他迎着赵佗的目光,声音沉浑,不带丝毫迂回:“老王既来私问,某便予你私答。北疆冰谷,星纹爆裂,能量残留与此地同出一源;沈无咎,确是执刀之手,此点,黑冰台已有铁证。”
他话锋一顿,青灯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暗交错:“但,支撑这把刀的金钱脉络,部分源头,指向中原新发的几份盐铁专营牌照。持有者,名册在此——”
项羽从案几一角抽出一卷薄薄的绢帛,并未展开,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旧齐田氏分支,旧楚项声旧部……皆是六国遗泽,未曾消散的幽灵。”
赵佗脸上肌肉微微一抽,露出一丝早已料到的苦涩笑容,那笑容里浸满了无奈与愤懑:“果然……呵,果然如此。老朽当年率百越归顺华夏联邦,图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少流些血,能得一份安宁。可总有人,不甘寂寞,非要借我南疆子民的鲜血,去染红他们自家那面早已蒙尘的破旗!”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项帅,若联邦……若首席需要有人站出来,指证田氏、项声之辈,暗通东海商会,祸乱联邦疆土……我赵佗,愿以南越贵胄之名,以我掌控的、通往海外与中原的隐秘商路账册为证!”
项羽目光骤然一凝,如同实质的压力笼罩住赵佗:“老王,你可想清楚了?此证一出,六国旧系残余,必将视你为叛徒中的叛徒。届时,你面临的将不止是口诛笔伐,而是无休无止的暗杀,是潜藏在你麾下部族中的冷箭,甚至……是再度燃起的战火!南越,将永无宁日!”
赵佗猛地抬起头,青灯的光映亮了他那双不再年轻、却依旧燃烧着野火的眼睛,那里面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决绝:“南越既已归秦,融入此华夏联邦,我赵佗便再无退路!首鼠两端,坐视他们玩火,待到火势燎原,我南越依旧是灰烬!与其窝囊等死,不如赌一把!老朽就赌这联邦能赢,赌首席守护者能压住那些魑魅魍魉!也赌你项帅这把天下最锋利的戟——”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信任:“——能护得住我南疆这片焦土,护得住那些刚从瓦砾下爬出来的生灵!”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青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帐外呼啸的风声。项羽紧紧盯着赵佗,看着这个在岭南称王数十载、如今却将身家性命乃至整个南越未来都压在自己身上的老人。他胸腔中那股属于霸王的骄傲与被信任的重量激烈碰撞着。
良久,项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半分。他伸手取过案几上另一个粗糙的陶碗,提起旁边温着的小铜壶,倒了大半碗清澈的、冒着热气的茶水。
“以茶代酒。”项羽将陶碗推到赵佗面前,声音沉静而有力,“约三事。”
赵佗神色一肃,双手接过陶碗,凝神静听。
“其一,”项羽屈起一根手指,指节粗大,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你献上商路暗账,助联邦斩断幕后黑手资金链。我项羽,以帝国大元帅及破晓行者之名,向首席力争,保你南越治下所有子民,免去未来三年所有附加税赋!”
赵佗眼中精光一闪,这是实实在在的民生。
“其二,”第二根手指屈起,“我留下麾下最精锐的‘雷殛’一曲风雷骑,暂驻龙编,听你调遣,协助清剿残敌,稳定秩序。这一曲人马的所有粮饷、军械,由联邦中枢直接拨付,不占你南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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