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内的争论如同窗外呼啸的北风,冷硬而胶着。然而,与朝堂上那挥之不去的凝重相比,位于咸阳城西隅的格物院,这几日却弥漫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混合着焦躁与期待的特殊氛围。如果说朝堂是冰雪覆盖的冻土,那格物院就是冻土之下疯狂涌动的炽热地火。
“嗡——哐啷啷——!”
一阵极其刺耳、仿佛无数把锈锯在同时切割青铜的噪音,猛地从格物院深处某个被严格封锁的院子里爆发出来,瞬间穿透了相对单薄的墙壁,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大半个格物院区域。
正在核算一份物资清单的萧何,手猛地一抖,毛笔在竹简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墨痕。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对着门外有气无力地喊道:“又来了……腹朜先生今日这是第几次了?!”
门外一名小吏苦着脸探头:“回尚书,已是第七次了……说是调整到了‘羽’音第三律,要测试‘持续震颤效应’……”
另一边,暂时借住格物院旁边厢房、负责协调北疆物资的刘邦,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打盹,被这魔音灌耳,吓得一个激灵滚落在地。
“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刘邦揉着摔疼的屁股,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这比战场上的厮杀声还瘆人!俺老刘的耳朵都要怀孕了!怀的还是个怪胎!”他这粗鄙却形象的比喻,让门口站岗的卫兵嘴角抽搐,拼命忍住笑意。
就连平日里最沉得住气的张良,此刻在自己临时的书房内,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情报卷宗,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欲破坚甲,必承其噪乎?古人诚不我欺……”
而制造这一切噪音源头的院子里,景象更是堪称“群魔乱舞”。
墨家巨子腹朜,此刻哪还有半分一代宗师的稳重形象?他头发蓬乱如草,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独眼(另一只眼为了更专注地观察而暂时用黑布蒙上)死死盯着面前一套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青铜编钟。这套编钟大小不一,被用各种奇特的支架、滑轮和皮革绳索固定着,连接着几个巨大的、需要数名力士才能拉动的杠杆机构。而编钟前方,正悬挂着一片从匈奴妖甲上拆解下来的幽冷金属片。
“力道!再加三分力!稳住!音准不能偏!”腹朜声音嘶哑地吼叫着,亲自调整着一个杠杆的角度。几名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力士,吭哧吭哧地拉着绳索,让巨大的撞锤以特定的频率和力度敲击在最大的那口编钟上。
“嗡——!!!”
更加洪亮、也更加刺耳的噪音爆发出来。悬挂着的金属片开始剧烈震颤,发出细微的“铮铮”声,表面甚至泛起了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有效!有效果!”一名年轻墨家弟子兴奋地指着金属片大喊,“巨子快看!它在抖!”
腹朜凑到极近处,几乎将脸贴到了金属片上,仔细观察着:“还不够!震颤未能深入肌理!频率还需微调!换小钟,尝试更高音阶!快!”
于是,更尖锐、更让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开始了。院子里,负责记录数据的弟子们一个个龇牙咧嘴,还得强忍着不适,飞快地在木牍上刻画着符号。负责拉动撞锤的力士们汗流浃背,表情痛苦,仿佛不是在搞科研,而是在承受某种酷刑。
这场针对奇异金属的“音律攻势”,其影响范围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承受极限。
格物院原本养了几只用来报晓和改善伙食的公鸡,这几日被魔音折磨得彻底失去了生物钟,不分昼夜地打鸣,声音凄厉,仿佛在抗议这无妄之灾。更离谱的是,隔壁坊市几条街区外的狗,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特殊的频率,开始此起彼伏地狂吠,与格物院内的鸡鸣、人吼、钟鸣交织成一曲前所未有的“咸阳狂想曲”。
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一次尝试超高频率音律时。腹朜指挥弟子们用特制的小锤,急速敲击一组最小的、音调极高的玉磬。
“叮叮叮叮叮——!”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悬挂的金属片震颤得更加剧烈。
突然!
“嘭!”的一声闷响,院子里用来给力士们烧水喝的一个巨大陶罐,毫无征兆地……裂开了!温热的开水淌了一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
腹朜先是疑惑,随即独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难道……这共振频率,不仅能影响幽寰金,还能影响陶器?!”
他立刻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指挥弟子:“快!再拿几个陶罐来!不同大小的!还有瓦片!对!把隔壁厨房的瓦片也拆几片过来!”
于是,格物院的“破坏性”实验范围进一步扩大。一时间,院子里乒乓作响,陶罐碎裂声、瓦片崩裂声不绝于耳,混合着持续的魔音,简直如同拆迁现场。
闻讯赶来的萧何看着满地狼藉和兴奋得手舞足蹈的腹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捂着胸口,颤声道:“腹……腹朜先生!这……这陶罐瓦片……也是要钱的啊!度支司的预算……不是让您这么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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