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在北地初战告捷的消息,如同在沉闷的酷暑中投下的一块冰,短暂地提振了士气,却未能真正驱散笼罩在头顶的阴云。战场需要打扫,伤员需要救治,军队需要休整,更重要的是,那被暂时压制下去的内部摩擦与猜忌,在胜利的短暂狂欢后,随着伤亡数字的公布和战利品分配的琐碎,再次悄然浮出水面。
而真正的危机,往往并非来自正面的敌人。
距离主战场两百余里,一处名为“沮源道”的狭窄谷地,这里是联军一条重要的粮草补给线。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吹得谷地两侧的枯树林发出鬼哭般的声响。一支由数百名民夫和百余名汉军护送的辎重队,正在此艰难前行。车轮深陷在泥泞中,民夫们疲惫的脸上写满了麻木。
突然,两侧山坡上火光骤起!无数黑影在火光中晃动,伴随着凄厉的呼啸,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敌袭!是匈奴人?!”护送的汉军都尉惊骇欲绝,嘶声大喊。
然而,冲下来的并非匈奴骑兵,而是一群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流民”!他们手持简陋的农具、柴刀,甚至木棍,眼中却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疯狂的凶光。
“杀了他们!抢粮食!官府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自己抢!”人群中有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雅言煽动着。
护送的汉军措手不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匈奴人挥刀,但面对这些看似同族的“流民”,一时间竟有些迟疑。就是这片刻的迟疑,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疯狂的“流民”如同潮水般涌上,砍翻了几名试图阻拦的士兵,随即开始疯狂地抢劫、破坏粮车。他们将粮袋划破,任由宝贵的粟米洒落泥泞,或将车辆推倒焚烧,场面一片混乱。
“不对!他们不是普通流民!”一名经验丰富的汉军老兵格开一把劈来的柴刀,惊怒交加地喊道,“你看他们的手法!专砍车轴,专烧粮草!”
但为时已晚。等到附近的秦军巡逻队闻讯赶到时,袭击者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燃烧的车辆、死伤的士卒与民夫,以及大量被毁的粮秣。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条较小的补给线上,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并非大规模袭击,而是精准、狠毒的点状破坏,目标明确——瘫痪联军的后勤命脉。
消息传回联军大营,刚刚因胜利而缓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项羽的帅帐内,气氛比战前更加凝重。他脸色铁青,看着案几上几份来自不同方向的损失报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流民?哪来这么多有组织的流民?!还专挑粮道下手!”项羽猛地一拍案几,震得地图都跳了起来,“刘邦!你的后勤司是干什么吃的?!连几条粮道都护不住!”
刘邦一脸委屈和愤懑,连连叫屈:“霸王明鉴啊!这…这分明是有人背后搞鬼!那些流民肯定是被人煽动的!我手下儿郎为了保护粮草,死伤不少啊!”
“搞鬼?谁在搞鬼?”项羽的重瞳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嬴政身上,语气森然,“莫非是有人阳奉阴违,表面合作,背后断我粮草,想困死朕的楚军?”
这话已是极其严重的指控。蒙坚脸色一变,就要上前争辩,却被嬴政用眼神制止。
“霸王,”嬴政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那指控并非针对他,“若朕欲断楚军粮草,何须用此拙劣伎俩,徒损自身信誉?直接扣下粮秣不发,岂不更便?”
项羽一滞,无法反驳。的确,后勤司有秦人参与,若嬴政真要做手脚,方法多的是。
张良适时开口,缓和气氛:“霸王,秦王所言有理。此事蹊跷,袭击者目标明确,组织有序,绝非普通流寇。良以为,此乃有人欲嫁祸挑拨,使我联军内讧,其心可诛!”
范增拄着鸠杖,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精光:“能同时精准掌握我军数条粮道信息,并能煽动如此多流民为其卖命…此势力,能量不小,且就隐藏在我们身边,或者说,隐藏在这北地。”
帐内一时沉默,一股无形的寒意渗透进来。敌人,不仅仅在北方。
联军大营一角,黑冰台的临时据点。这里戒备森严,气氛比中军大帐更加冷肃。
庚七单膝跪地,向嬴政汇报,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陛下,袭击沮源道的‘流民’头目虽已潜逃,但我们找到了这个。”他呈上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木质符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线条扭曲,透着一股邪气。“此符号,与之前东海商会部分秘密据点中发现的标记,同出一源。”
“此外,”庚七的声音更沉,“我们牺牲了三名好手,才从一支试图与匈奴王庭联系的商会信使小队身上,截获到此物。”
他呈上的,是一个密封的铜管。打开后,里面是一卷质地细密、轻薄的白色缣帛。缣帛上的字迹并非墨书,而是用一种特殊的、近乎无色的药水书写,需在火上微微烘烤方能显现——正是标准的雅言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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