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青色漩涡的瞬间,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空壁垒。外界万法源海的法则轰鸣、废墟的破败死寂,刹那间被隔绝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内敛的寂静。
赵小白与药尘身形显现,脚踏实地。他们下意识地回首望去,只见身后那淡青色的光罩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光罩之外,是色彩斑斓、危机四伏的法则之海;光罩之内,却是难以想象的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沉的空旷与寂寥。
他们置身于主殿的内部。殿宇之高阔,超乎想象,抬头望去,殿顶仿佛笼罩在朦胧的星光雾气之中,看不清具体模样,只有点点如同真实星辰般的光辉在缓缓运行,洒下清冷柔和的光辉,照亮了这片巨大的空间。
大殿极其空旷,远超从外部观测的大小,显然内部施加了空间拓展的无上神通。脚下是光滑如镜、铺满整个地面的青色玉石,玉石之下,仿佛有星河流转,踏足其上,能感受到精纯的星辰之力透过脚底,缓缓滋养着肉身与元神。
但除此之外,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再无他物。没有想象中的琳琅满目的丹药架,没有堆积如山的典籍玉简,没有神光熠熠的法宝陈列,甚至连一张蒲团、一个香案都没有。唯有岁月沉淀下的、无处不在的尘埃,给这片青玉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薄纱。
一种“空”的意境,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仿佛此地的主人,在离去之前,已带走了一切,或者,已将一切归还于天地。
“这……”药尘脸上的激动与期待,在看到这无边空旷的瞬间,凝固了,转而化为了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快步向前走去,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扫过整个大殿,却一无所获。除了他们二人细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无任何生命或宝物的波动。“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传承呢?祖师留下的底蕴呢?”
万载追寻,千辛万苦,穿越生死险境,最终却仿佛踏入了一座宏伟的……空坟?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足以让任何心志坚定之辈道心失衡。
赵小白相较于药尘,虽也震撼于这极致的“空”,但心绪却更快地平复下来。他的目光,越过了这无垠的空旷,精准地投向了整个大殿最核心、也是最中央的位置。
那里,并非完全空无一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丹炉。
一尊通体呈现暗青色,布满厚厚灰尘,古朴得甚至有些不起眼的丹炉。它静静地矗立在大殿的绝对中心点,三足鼎立,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存在于那里。炉身没有任何华丽的雕饰,只有一些天然形成的、如同山川脉络般的细微纹路,以及一些早已黯淡、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古老符文。它没有散发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没有宝光,没有异象,就像凡间道观里一尊被遗忘已久的普通香炉,沉寂,落寞。
然而,赵小白体内那尊已然通灵的造化炉,却在看到这尊古朴丹炉的瞬间,发出了一阵几不可查的、带着敬畏与共鸣的轻微震颤。这细微的感应,让赵小白心头剧震,立刻明白,此炉绝非凡品!其神物自晦,返璞归真之境,恐怕远超他手中的造化炉!
而在古朴丹炉的后方,矗立着一面墙。
一面占据了整片视野,高达百丈,仿佛连接着殿顶星穹与青玉地面的巨墙。墙体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金色泽。
这面墙,才是这空旷大殿中,真正令人心神俱夺的存在!
墙壁之上,刻满了东西。那不是简单的文字,也不是单一的图案,而是无数繁复到极致、玄奥到难以理解的符文、脉络、图案、以及一些仿佛承载着大道真意的古老象形文字,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浩瀚无边的……画卷?
仔细看去,那些图案,有的是一株株形态各异的草木,从最常见的止血草,到早已绝迹传说中的“九转还魂树”,应有尽有。但描绘它们的,并非简单的线条,而是由无数细微的、流动着的符文勾勒出其根、茎、叶、花、果的每一丝脉络,清晰地展现出其药性流转、能量汇聚的原理。
有的图案,则是一道道火焰,从凡火、地火、天火,到各种奇异的先天真火、星辰之火、乃至法则之火,其形态、温度、特性,都以一种直观的大道纹路呈现出来,阐述着“火”在丹道中的千变万化。
更有许多区域,描绘的是各种矿物、妖兽精血、天地奇珍的特性,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组合、反应、生克、化合的无穷演变。无数丹方的原理基础,仿佛都被拆解成了最本源的符号,烙印在这面墙上。
这些所有的符文、图案、文字,并非死物!它们在缓缓地流动、衍化、生灭!一株草木的图案旁,可能会自然衍生出它被某种真火淬炼后,药性变化的轨迹;一种矿物与一种妖兽精血结合的符文碰撞,可能会闪现出成功融合或剧烈排斥的不同结果推演……
这面墙,仿佛自身就是一个活着的、不断演算着的、包罗了天地间一切与“药”、“丹”相关知识的庞大生命体!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却仿佛在无声地阐述着丹道的起源、发展与终极奥秘。
“万……万药图录……”药尘颤抖着,几乎是匍匐着来到巨墙之下,仰望着这面浩瀚如星海的墙壁,老泪纵横。他认出来了,这正是药神宗至高无上的传承圣物,只存在于开派祖师传说之中的——《万药图录》!它不是书本,不是玉简,而是将无上丹道感悟,以大道纹路的形式,直接烙印于时空之中的不朽丰碑!
“我宗的根本……真正的传承……原来在此!”药尘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虔诚与激动。之前的失落与恐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朝圣般的狂热与幸福。
赵小白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种仿佛要被无尽知识海洋淹没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他明白了,这空旷的大殿,这尘埃覆盖的古朴丹炉,这面活着的《万药图录》巨墙,才是药神宗总部遗迹最珍贵的宝藏。
外在的一切皆可舍弃,唯道永恒。
他走到药尘身边,目光同样炽热地望向那面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草木枯荣的巨墙,轻声道:“师父,我们找到了。”
找到了不仅仅是传承,更是丹道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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