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室内,焦糊的气味与尚未散尽的狂暴灵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地火不知何时已被赵小白下意识地关闭,只有墙壁上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清冷的光,照亮了这一片狼藉,也照亮了少年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颓败与失神。
赵小白背靠着冰凉的石壁,瘫坐在角落里,甚至没有力气去清理满身的药渣和丹炉碎片。掌心的刺痛依旧清晰,但那点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失落与自我怀疑。
失败了。代价如此惨重。
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炸炉前那瞬息间的变化——那一点未被察觉的烈性与寒气的冲突,如同潜伏的毒蛇,在他最接近成功的时刻,给予了致命一击。是自己不够谨慎?是神识还不够强大?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是炼丹那块料?
“呵……”一声极轻的自嘲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溢出,带着浓浓的苦涩。腰间那柄象征着荣耀的青锋剑,此刻也仿佛失去了光泽。
就在这无边的沮丧几乎要将他吞噬之时,识海深处,药老那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同于往日的淡然或严厉,此刻那声音里,竟带着一种罕见的、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悠远与慨叹。
“小子,这就受不住了?”
赵小白没有回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你以为,炼丹之道是什么?是照着丹方,按部就班,就能水到渠成的儿戏吗?”药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敲打在赵小白的心上,“老夫且问你,你可知,老夫当年第一次尝试炼制二级丹药时,是何光景?”
赵小白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药老极少提及自己的过往,尤其是如此具体的细节。
“那一次,老夫炼制的,也是一种固本培元类的丹药,名为‘培元丹’,难度与你今日这‘固本丹’相仿。”药老的声音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背后,却藏着更深的东西。
“那时,老夫自诩天赋尚可,在一级丹药的炼制上已无多少滞碍,心高气傲,以为二级丹药也不过如此。为师……嗯,当时教导我的那位长者,并未过多劝阻,只是给了我三份材料。”
“第一份,我信心满满,自觉火候掌控精妙,结果却在融合主药‘百年黄精’与‘烈阳花’时,因一丝灵力波动,导致药性相冲,炸炉了。丹炉的碎片,划破了我的脸颊,留下了好长一道口子。”药老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赵小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能感受到那想象中的刺痛。
“我不服气,清理了废墟,立刻开始第二份。那次,我更加小心,步步为营,甚至不惜耗费大量神识去监控每一丝药力变化。终于,撑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药老的语气微微起伏,“然而,就在丹药将成未成,药香已开始弥漫之时,我却因神识消耗过度,眼前一黑,对最后时刻的火候转换慢了那么一息……就只是那么一息……”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整炉丹药,瞬间焦黑,化为飞灰。那丹炉,也因为瞬间的灵力反噬,遍布裂纹,彻底报废。比你这尊,碎得更彻底。”
赵小白屏住了呼吸。他没想到,强大如药老,竟然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过往。
“那时,我看着满地的焦黑和碎片,心中的滋味,比你此刻,只怕更甚。”药老缓缓道,“我觉得天都塌了,觉得自己或许根本不适合走丹道这条路,浪费了恩师的期望,浪费了珍贵的材料。我就在那废墟里,坐了整整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如同槁木死灰。”
“后来呢?”赵小白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后来?”药老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后来,那位长者来了。他没有安慰我,也没有责备我。他只是指着那堆废墟,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问:‘你可看清了,它们是如何失败的?’”
赵小白愣住了。
“我当时懵懂,只能答出表面原因,炸炉是因药性冲突,炼废是因火候失误。长者却摇头。”药老的声音变得深邃起来,“他说:‘你只看到了果,未见其因。药性为何冲突?是因你未能真正理解‘黄精’之厚重与‘烈阳花’之爆烈,它们并非不能共存,而是需要找到那个平衡的‘点’。火候为何失误?是因你只知其‘时’,未知其‘势’,丹炉内药力流转,如同江河奔涌,有其自身之势,你的火,是顺应其势,而非强行控制。’”
“他让我将第三份材料收起,半年之内,不得再碰丹炉。而是去山中,亲手采摘‘黄精’与‘烈阳花’,观察它们生长的环境,感受它们蕴含的灵气特性,甚至……去品尝它们不同年份、不同部位那细微至极的药性差别。”
“他说,‘丹道,炼的不仅是药,更是心,是对这天地万物生灵的感悟。你若不能读懂它们,又如何能令它们完美融合,化凡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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