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烈风至此已凝成实质般的冰刃。
凌云立在断崖之边,脚下深渊吞没所有光亮。狂风撕扯着他飞舞的乱发,粗布麻衣紧裹身躯,勾勒出经年锤炼的坚实轮廓。
近一月的跋涉,终将他带到西荒极境——葬仙渊。
此地的诡谲可怖远超想象。
断崖边缘翻涌着凝滞的灰雾,死寂腐朽的气息弥漫其中,吸入一口便觉肺腑刺骨冰寒。雾影深处,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巨兽獠牙,自崖壁森然探出。
更令人心悸的,是风中那纠缠不休的异响——
“咯吱……咯吱……”
那声音像是干燥的骨头在摩擦,又像是某种东西在雾气中缓缓移动,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韵律,仿佛无数枯骨在幽暗中低语。
凌云的眼神异常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翻涌不息的灰雾绝非寻常,其中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力量。它不仅像厚重的帷幕般隔绝了视线,更如同无形的枷锁,微弱却持续地压制着修士引以为傲的灵力感知,使灵觉变得迟钝而模糊。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全力运转起炼气四层的灵力,经脉中的力量奔涌起来,将自身的感知能力强行提升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他屏住呼吸,如同最谨慎的猎手,小心翼翼地探查着浓雾笼罩下周围环境的每一寸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视线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浓雾,他望向悬崖的边缘。那里,散落着许多东西,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那是一具具森然的白骨。
绝非庞大狰狞的妖兽骸骨,而是属于人类修士的遗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残酷。
有的骸骨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古老姿势,头颅微垂,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入定修炼,最终于此处坐化;有的骸骨则呈现出极度扭曲的姿态,骨骼断裂,甚至粉碎,显然是遭遇了极其惨烈的不测,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还有的骸骨,那嶙峋的手骨紧紧攥着已经断裂的法器或是残破不堪、灵光尽失的玉简,指节深陷,仿佛在临死前的绝望瞬间,还在进行着徒劳的挣扎。
这些形态各异的骸骨,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祭品,散落在无边无际的灰色雾气之中。凛冽的狂风卷过深渊,吹动着它们,骸骨们随之微微晃动、彼此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正是他之前听到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的来源。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凌云的心底深处不可抑制地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葬仙渊!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此地,果然名不虚传,实至名归。
这里不仅是西荒公认最凶险、最诡谲的绝地,更是无数前赴后继的修士们最终的埋骨之所,是名副其实的修士坟场!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缓步走到一具相对完整、尚未散架的骸骨旁,蹲下身仔细端详。这具骸骨胸骨正中央的位置,赫然有一个巨大的、边缘异常光滑的空洞,仿佛被某种极其强大而精准的力量瞬间贯穿、掏空。骸骨那枯槁的指骨上,还套着一枚黯淡无光、灵气全无的戒指,虽然蒙尘,但从其精细的纹路和材质判断,至少也曾是一件中品法器。能佩戴中品法器的修士,其修为至少也是筑基期的高手,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人物,最终也落得曝尸荒野、枯骨寒崖的下场。此情此景,让凌云对葬仙渊的凶险有了更深切、更沉重的认知。
凌云的目光沉重地越过这些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骸骨,投向悬崖下方那片浓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按照周老的说法,那传说中西荒秘境的入口,就隐藏在这令人闻风丧胆的葬仙渊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翻腾的悸动和对这片绝地的敬畏,开始着手做下渊的准备。他从背后的背篓里,拿出了早就精心准备好的关键物品——一根呈现出深褐色、极其坚韧、布满细密纹路的藤蔓。
这藤蔓名为“铁线藤”,是他在途经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山谷时,特意花费时间采集而来。其坚韧程度堪比精铁,是西荒这片险恶之地中最好的天然攀爬工具之一。他取出沉重的铁钩,将藤蔓的一端牢牢地固定在悬崖边缘一块巨大且坚固的岩石基座上,打了好几个异常结实的死结,又反复用力拉扯了好几次,直到确认其稳固程度足以承受自己的重量和冲击,才紧紧握住藤蔓的另一端,准备开始这生死未卜的下渊之旅。
在他的腰间,除了那柄锋利的铁钩和古朴的骨笛,如今还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小包裹。里面装着他这些日子省吃俭用、拼命积攒下来的所有疗伤药粉和仅存的最后一点干粮,这是他此行最后的补给。
他最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悬崖上方的天空。那里依旧是灰蒙蒙、雾沉沉的一片,厚重的阴云与雾气交织,遮蔽了日月星辰的光芒,透不下一丝天光,压抑得让人窒息。
然后,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和决心都吸入肺腑。双手牢牢抓紧粗糙冰冷的藤蔓,身体向前一倾,纵身跃下了这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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