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城的夏日常是闷热的。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在城西的河岸上,将鹅卵石晒得滚烫。河水缓缓流淌,反射着刺眼的光,偶尔有风吹过,才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凌云站在河岸边,赤着双脚踩在微凉的河水里。他的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布满了细密的伤痕——那是清理渠沟时被碎石划破的,新伤叠着旧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的手里,攥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
石头被阳光晒得温热,表面光滑,带着水流冲刷多年的圆润。
凌云凝视着这块石头,眼神复杂。
自从拒绝了赵虎的施舍,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依旧每天去清理渠沟,只是腰杆挺得更直了些。赵虎没有再来找他麻烦,或许是觉得自取其辱,或许是不屑再与他计较。市井间关于“乞丐修士”的传闻,也渐渐平息,人们似乎终于接受了他只是一个普通渠沟清理工的事实。
他的生活,重归平静。
但这种平静之下,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夜里的吐纳,依旧能感受到丹田中那丝微弱的灵气,它在缓慢地增长,像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河道,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但凌云心中清楚,这点灵气,这缓慢的恢复速度,对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仅仅依靠这点微末的灵气,他或许永远也无法触及曾经的巅峰境界,甚至连在这危机四伏的凡俗之地保全自身都力有未逮。过往的荣耀与力量如同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他需要力量。
迫切的、实实在在的、能够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力量。不是虚无缥缈的灵气积累,而是能够立刻转化为战斗力的东西。
这个念头,在他决然拒绝赵虎那个看似轻松实则沉沦的提议时,便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变得异常清晰、无比坚定。
他想起了石磊。
那个身影朴实无华,却如山岳般稳固。更想起了石磊在青云宗宗门大比上,施展的那套拳法——《碎石拳》。那拳法招式简洁,毫无花哨,却刚猛绝伦,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霸道。
正是那套拳法,仅仅三招,便以无可匹敌的力量,悍然击溃了他引以为傲、精妙绝伦的剑法,将他从天才的云端狠狠拽下,跌入尘埃。
那时的凌云,心高气傲,只觉得石磊的拳法粗鄙不堪,毫无技巧可言,不过是仰仗一身蛮力,胜之不武。
他内心深处鄙夷这种纯粹依靠肉体力量的打法,坚信唯有精妙的剑法和对天地灵气的深刻感悟与运用,才是通往大道的正途。
可现在,站在这波光粼粼的河岸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粗糙触感,感受着这双因劳作而布满薄茧、却充满了韧性与力量的手掌,他的想法,却如同被河水冲刷的岸石,悄然发生了改变。
指节微屈,一股不同于灵力、却同样真实的力量感在血肉中涌动。
或许,石磊的路,才是对的。
一步一个脚印,一拳一脚,不取巧,不依赖虚无缥缈的天赋,只凭借日复一日的汗水浇灌和坚如磐石的意志,硬生生在血肉筋骨中锤炼出最坚实、最可靠的力量,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他自己,凌云,正是因为太过依赖那所谓的“九窍玲珑心”带来的修炼天赋,太过执着于寻找“天才”的捷径,才会变得眼高于顶,根基虚浮如沙上筑塔,最终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呵……”
一声低笑从凌云喉间溢出,带着浓重的自嘲,仿佛要将过往的愚蠢碾碎,同时也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他弯腰,从河滩上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紧紧攥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掌心。然后,他眼神一凝,猛地将手中的鹅卵石砸向岸边一块更大的、棱角分明的青石!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鹅卵石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狠狠弹飞,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浑浊的河水中,只溅起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
而他的拳头,指骨与坚硬石面碰撞之处,却如同被铁锤砸中,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仿佛骨头都要裂开了一样,指关节瞬间变得通红肿胀,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似乎都在哀鸣。
疼。
钻心地疼。那疼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沿着手臂的神经直刺脑海。
凌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甩着那只剧痛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痛苦甩掉。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脸颊滑落。
这就是《碎石拳》的威力吗?
仅仅是模仿着最基础的动作,用拳头(包裹着石头)去砸另一块石头,就带来如此剧烈的痛楚。
他实在难以想象,石磊当年是付出了怎样海量的汗水,忍受了多少个日夜、多少次这般甚至更甚的痛楚,才能将这套看似简单的拳法,锤炼到那般刚猛绝伦、摧石碎金的境界。
放弃的念头,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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