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城的雨,来得又急又猛,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闷的天幕。
豆大的雨点像是被天神打翻了水盆,倾盆而下,凶狠地砸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瞬间连成水雾。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呼啸着穿过空旷的街巷,卷起地上的落叶、尘土和零碎的杂物,猛烈地撞击着门窗,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要将这座在风雨中飘摇的城池彻底掀翻。
这样的天气,寻常百姓早已躲进家中,紧闭门窗,在微弱的烛火下寻求一丝安稳,唯有那狂暴的风雨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肆意横行,宣示着自然的力量。
而在城西那座早已被遗忘、连神像都残破不堪的庙宇里,凌云正蜷缩在冰冷神像旁那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稻草堆上,承受着比外面呼啸风雨更刺骨的寒冷与深入骨髓的痛苦。每一丝从缝隙钻入的寒气,都如同细密的针,扎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他是昨天傍晚才挣扎着回到这破庙的。
从面包店被像野狗般打出来后,他就一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失魂落魄,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浓重的夜色将他吞噬,才拖着那副残破不堪、疼痛欲裂的身躯,一步一挪地回到了这个唯一能勉强称之为遮风挡雨(尽管这“遮风挡雨”的效果微乎其微)的“家”。
身上的伤口,因为淋雨、泥污和剧烈的打斗,早已开始发炎、红肿,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流脓,散发出隐隐的腥臭。脸上的淤青肿胀得几乎变了形,覆盖了大半张脸,嘴角撕裂处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成了暗红色、硬邦邦的痂块。胸口被狠狠踹中的地方,每一次呼吸,哪怕是最轻微的起伏,都牵扯着断裂或受损的肋骨,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锐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更糟糕的是,深夜的破庙本就阴冷潮湿得如同冰窖,再加上后半夜突如其来的这场瓢泼大雨,刺骨的寒风夹着冰冷的雨水,无情地从屋顶无数破洞、坍塌的瓦片缝隙以及朽烂不堪的门板缝隙里灌进来,打湿了他身下唯一的稻草“床铺”,也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这彻骨的寒意,如同无数冰锥刺入骨髓,让他本就虚弱不堪、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垮塌下来。
此刻,凌云正发着骇人的高烧。
他的脸颊烧得如同烙铁般通红滚烫,嘴唇却干裂起皮,布满血口,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急促而微弱,带着灼热的温度。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混杂着渗入的雨水,又很快被庙内冰冷的空气冻结,带来一阵阵寒颤。他时而感觉自己浑身滚烫,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像是被整个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炉;时而又冷得蜷缩成一团,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发出“咯咯咯咯”的撞击声,仿佛连灵魂都要冻僵。
意识,已经开始在滚烫与冰寒的夹击中模糊、溃散。
在高烧带来的混沌迷离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青云宗,那高高在上的仙家圣地。
回到了那座温暖如春、灵气氤氲、雕梁画栋的紫霞殿。
他正安稳地躺在那张熟悉的、价值连城的暖玉床上,床榻温润如玉,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柔和而精纯的灵气,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其中,如母亲的怀抱般驱散了所有尘世的寒冷和身体的疼痛。身上盖着的是轻盈柔软如云朵的上品丝绸锦被,被面上绣着繁复精致的祥云仙鹤纹样,触手生温,带来无尽暖意与舒适。
殿内燃着名贵的千年凝神香,淡雅的香气袅袅升腾,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神魂安宁。几个穿着素雅宫装、容貌清丽的侍女,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床边,有的拿着温热的丝帕,动作轻柔如羽毛般为他擦拭额头的薄汗;有的端着精致的玉碗,里面盛着温热的、散发着清甜药香的琼浆玉液般的汤药,只需他微微张口。
“少宗,时辰到了,该喝药了。”一个侍女的声音温柔得像最轻柔的羽毛,带着无微不至的关切,轻轻拂过他的耳畔。
凌云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朦胧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玄阳子。
掌门师尊正端坐在床边的紫檀木椅上,神色平和而威严,手中捻动着一串温润的玉质佛珠,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从容与力量。他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关切,以及那惯常的对宗门未来的期许。
“凌云,此次闭关冲击炼气八层,虽有波折,但终究是功成圆满。”玄阳子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如同山涧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只是你心性仍需多加打磨,仙途漫漫,切不可因一时之功而滋生骄傲自满之念。”
“是,掌门伯伯。”凌云的声音带着一丝病后的慵懒,更有一种理所当然、深入骨髓的骄傲,“有我这九窍玲珑心在,突破区区炼气八层,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何足挂齿。”
玄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斥责之意,只是露出一抹宽容的笑意:“你这孩子……心气还是这般高。罢了,此次闭关耗神费力,我且在此为你护法三日,助你稳固修为,夯实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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