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巨树的根部,深深扎入漆黑的地脉之中,浸泡在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和死气的暗红色液体里。
液体中,沉浮着数具栩栩如生、却面色惨白、毫无声息的……躯体!
有男有女,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甚至有的穿着前朝的官服!他们的心口处,都被一根粗壮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树根洞穿,与那巨树连接在一起!
而在这些躯体的最中央,最靠近树干的地方——
我“看”到了她。
一个穿着素雅宫装、面容安详柔美、却毫无生气的年轻女子。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怀有身孕。
柳姨娘?!
不,不是!细看之下,那女子的容貌与柳姨娘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年轻,气质也截然不同!她像是……柳姨娘的姐妹?或是……母亲?!
那冰冷的、悲伤的召唤感,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更准确地说,是从她隆起的小腹中散发出来的!
那里,微弱地跳动着一团……淡金色的、被无数黑色根须死死缠绕、正在被缓慢抽取吞噬的……光!
那是……神女命格的力量?!
虽然极其微弱,但那感觉我不会认错!与我同源,却更加纯净古老!
这棵诡异的树,这地底的血池,这些被当做养料的躯体……他们在用这种恐怖的方式,滋养、抽取、甚至是……复制命格?!
巨大的震惊和骇然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灵魂!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真相!不仅仅是夺取!他们是想要制造!想要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所谓的“神女命格”!
那我的命格呢?宇文昊身上的呢?都是这恐怖工厂的……试验品?!残次品?!
就在我因为这惊天发现而心神剧震,意识几乎要溃散的刹那——
嗡!!!
那棵巨大的黑色妖树仿佛被我的“窥视”惊动了!
所有的幽蓝色光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无数痛苦的人形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
一股庞大无比、充满了暴虐、贪婪和冰冷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顺着我的感知,猛地向我反扑而来!
“呃——!”
我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倒卷而回!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最后的感知,是那黑色妖树贪婪的“注视”,和地底深处,那冰冷召唤感中夹杂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焦急的……警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夜。
我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焦急的呼唤声中恢复意识的。
“皇子妃!皇子妃您怎么了?快醒醒!”
眼皮重若千斤,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天光已经大亮,刺得眼睛生疼。两个小宫女正围着我,满脸惊恐,试图将我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来。
我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无处不痛,尤其是头颅,如同要裂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没……没事……”我推开她们的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做了……噩梦……惊着了……”
我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却腿软得根本使不上力。
宫女们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合力将我搀扶到床上。
“奴婢……奴婢去禀报皇后娘娘,请太医……”一个宫女颤声道。
“不必!”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掐得她痛呼一声。我死死盯着她,眼神恐怕吓人,“我说了,只是噩梦!不许惊动任何人!听到没有?!”
宫女被我眼中的厉色吓得噤若寒蝉,连连点头。
我松开手,疲惫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不能请太医。绝对不能。我此刻灵台混乱,气息不稳,体内那丝被药物激发的命格残力尚未完全平复,稍有经验的修士或许都能察觉异常。
更何况,地底的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看”到了!
那黑色妖树……那血池养料……那被禁锢的、可能与柳姨娘有关的女子……还有那被吞噬的命格之力……
巨大的信息量和险些被发现的恐惧感让我心有余悸。
皇后的药……究竟是什么?她知不知道这药会引发如此后果?她是想帮我,还是……借我的手去试探那地底的秘密?
就在我心神不宁之际——
哒、哒。
清脆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我的殿门外。
一个熟悉的、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丝毫情绪:
“三皇子妃可醒了?”
“本王奉陛下之命,前来问话。”
是萧煜!
他来了!在这个我刚刚经历巨大冲击、狼狈不堪的时刻!
他奉皇帝之命?是皇帝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因为昨日之事仍有疑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宫女们显然也吓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和头发,拉过锦被盖住自己冰冷颤抖的身体,对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战战兢兢地去打开了殿门。
萧煜穿着一身墨色常服,站在门口,晨光在他身后铺开,却照不亮他深邃的眼眸。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瞬间丈量过殿内的一切——瘫软在床、脸色苍白如鬼、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血迹的我,以及地面上那滩明显的、尚未清理的暗红色血渍。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迈步走了进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我所有的伪装,直刺我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灵魂深处。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千斤重压,“皇子妃昨夜,‘休息’得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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