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间的校园,在白日喧嚣散尽后,呈现出一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静谧面貌。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如同一个精准的开关,瞬间激活了沉睡的活力。教学楼的各个出口,如同决堤的河口,涌出无数背着书包、裹着冬衣的学生。谈笑声、脚步声、自行车的铃铛声,混杂着对即将到来的休息时间的期待,在寒冷的夜空中汇聚成一股温暖的声浪,迅速弥漫开来。
夏语几乎是踩着最后一声铃响的尾音,冲出了高一教学楼的大门。冬夜的寒气如同冰冷的绸缎,瞬间贴敷在裸露的皮肤上,让他因久坐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下意识地拉高了校服外套的拉链,脚步匆匆,穿过熙熙攘攘、奔向自由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朝着那个他与刘素溪约定好的地方走去——那是位于主干道旁、一栋老旧实验楼侧面的一盏路灯下。这盏灯的光线不算特别明亮,带着点老旧的昏黄,却因为位置相对僻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老地方”。
然而,当他拨开最后几个嬉笑打闹的同学,来到那圈熟悉的、昏黄的光晕之下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灯下空空如也。
只有那团如同旧丝绸般温吞的灯光,静静笼罩着一小片冰冷的水泥地,以及地面上他自己被拉得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一丝意外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悄然掠过夏语的心头。在他的印象里,刘素溪总是那个提前到达、安静等待的身影。她会在灯下微微低着头,或是看着自己的鞋尖,或是望着远处流动的人群,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宁静,像一株在夜色中悄然舒展的幽兰。
可今晚,这里只有寂静的空气,和远处不断传来的、逐渐远去的喧闹。
“难道……是广播站有什么事耽误了?”夏语微微蹙起眉头,低声自语道。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他下意识地朝综合楼顶层——广播站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几个窗口依旧亮着灯,像夜空中坚守的星辰,却无法告诉他那个熟悉的身影为何缺席。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了胶片,每一秒都走得格外清晰而缓慢。喧闹的人声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远去,最终只剩下风吹过光秃枝条的单调声响,以及远处校门口偶尔传来的机动车引擎声。原本络绎不绝的主干道,很快就变得空旷起来,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学生,缩着脖子,快步从他身边经过,投来好奇的一瞥,然后迅速消失在暮色深处。
最终,这片区域,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圈昏黄的光晕之下,像一个被遗忘在舞台上的角色。冬夜的寒意开始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目光却始终执着地望着刘素溪平时会来的那个方向,心里那点原本细微的担心,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不能再等了。他这么想着,伸手探向校服口袋,准备掏出手机给她打个电话。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冰凉的塑料外壳——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猛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从综合楼侧面的小路上匆匆跑来。她跑得有些急,及腰的长发在身后飘拂,淡紫色的羽绒服在昏黄的路灯和深蓝的夜幕背景下,像一抹移动的、温柔的云霞。
是刘素溪!
夏语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他收起手机,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穿越最后一段昏暗的距离,带着一阵微凉的夜风和小跑后的微喘,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灯光下,刘素溪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地喘息着。她那白皙的小脸此刻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奔跑加速了血液循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显得有几分凌乱,却又别有一种生动的美感。
不等她开口解释,夏语已经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他的动作温柔而专注,脸上带着包容的、令人安心的微笑,声音低沉而和缓:
“别着急,慢慢喘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我没看到你,自然会等你的。放心吧。”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容置疑的关切,“下次,不许再跑这么快了,知道吗?天黑,路看不清楚,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刘素溪在他的安抚下,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她站直身子,抬起眼眸望向他。那双平日里清澈如星子、偶尔带着冰雪气息的眸子,此刻在灯光下漾着水光,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她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点歉意、又因他的体贴而倍感温暖的、甜美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的。”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奔跑后的轻喘,但语气很坚定,“但是……我还是怕你等着急了。”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了头,那抹刚刚消退些许的红晕,又悄然爬上了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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