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午后,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炽烈,变得温吞而慵懒,像一块融化的太妃糖,黏稠地涂抹在实验高中的红砖墙上和林荫道间。夏语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车轮碾过地上稀疏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干燥的声响。他刚刚拐进校门,正准备将车推入自行车棚,口袋里的手机就突兀地振动起来,铃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他单脚支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他微微一怔。
是她?
他不敢怠慢,连忙滑开接听键,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张老师,您找我?”
电话那头,传来语文科主任张翠红那熟悉而干脆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是啊,刚到学校是吧?别磨蹭了,现在过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找你。”
夏语下意识地想找个借口,比如刚停好车,或者要去教室放书包。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张翠红仿佛能隔着电波看穿他的心思,立刻堵住了他的退路,语气不容置疑:“别想找理由溜。我都已经看到你了。赶紧过来。”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利落地挂断了。
夏语握着手机,有些愕然地转身,望向位于教学楼另一侧的语文教研室方向。果然,在三楼那间熟悉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一个穿着素雅旗袍、外搭针织开衫的身影正凭栏而立,目光如炬,穿越半个校园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夏语无奈地耸了耸肩,认命般地推着自行车进了车棚,锁好车,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赴一场鸿门宴,慢吞吞地朝着那栋楼走去。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却有些沉重。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走到张翠红办公室门外,他停下脚步,轻轻叩响了那扇深色的木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情绪的声音,穿透门板,清晰无比:“赶紧滚进来!”
夏语在门外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心里嘀咕:听这语气,张老师这次是真动气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忐忑和犹豫都排出体外,然后整了整身上略显褶皱的校服领子,脸上迅速调整出一副从容镇定的表情,这才扭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陈旧书卷气和清新茶香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将人包裹。这间办公室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两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另一面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字画,窗台上还养着几盆绿意盎然的文竹。
张翠红正板着脸,坐在靠窗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显然心思不在书上。听到夏语进来的动静,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语乖巧地站在门口,没敢立刻上前。
张翠红等了几秒,见没动静,这才没好气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我给你泡茶,请你过来坐下喝吗?”
夏语立刻换上一种近乎“卑躬屈膝”的讨好笑容,连忙小跑着过去:“哪里敢啊张老师!我来,我来!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您呢!”
他动作麻利地走到那张小巧的红木茶海前,熟门熟路地开始烧水、温杯、洗茶、冲泡……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带着普洱特有的醇厚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稍稍驱散了一些凝滞的气氛。
他将第一泡茶汤小心地滤入公道杯,然后斟满一只小巧的白瓷品茗杯,双手恭敬地端到张翠红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张老师,茶好了,您尝尝。小心烫哈。”
张翠红看着他这张写满了“无辜”和“讨好”的俊俏脸蛋,心里的火气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些。她没去碰那杯茶,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学校贴吧那个帖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鬼?”
夏语正在给自己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看着杯中琥珀色的茶汤,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头,迎上张翠红的目光,坦然地点了点头:“是。”
一个字,干净利落。
张翠红像是被这个肯定的答案彻底点燃了,猛地一拍茶几站了起来!茶杯里的水都被震得晃了出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急切,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尖锐,“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把天捅破吗?!”
她焦躁地在办公室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像急促的鼓点,敲打在夏语的心上。
然而,看着张老师因为自己的事情如此着急上火,如此失态,夏语的心头,却在那一瞬间,匪夷所思地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还是有人会这样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急,为我担心。
张翠红来回走了几圈,看到夏语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以为自己的语气太重,吓到了他。她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将声音放缓和,放低了姿态,试图跟他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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