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那些冻伤和划口,在沈清禾的精心照料下,火辣辣地疼了几天,总算慢慢结痂,开始发痒。可这肉体上的疼和痒,比起心里头那根因为“黑三爷”和那个尖嘴猴腮的探子而骤然绷紧的弦,简直不算个事儿。
林枫现在睡觉都睁着一只眼,耳朵跟兔子似的支棱着,外面风声稍微大点,或者夜里有啥不寻常的动静,他都能激灵一下醒过来,心口怦怦直跳,手不自觉就往枕头底下摸——那里放着把老赵硬塞给他的、保养得还不错的王八盒子,沉甸甸,冷冰冰,硌得他脖子疼,却也给了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那点子刚从沈清禾到来后滋生出的、关于“家”的脆弱温暖,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一下子冲得七零八落。他现在看基地的每一处断壁残垣,都觉得那阴影里头可能藏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听那日夜不停的风声,都觉得里面夹杂着敌人潜行的脚步。
“不行!不能这么提心吊胆地干等着!” 林枫把徐致远、老赵,还有几个骨干又叫到了一起,这次没在车间,也没在“办公室”,就在基地中央那片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北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生疼,可谁也顾不上。“咱们这篱笆墙,太破了!是个人都能摸进来!得……得把它扎牢实了!”
老赵抱着胳膊,眉头拧得死紧:“是该加固。可咱们人手就这些,又要搞生产,又要建防御,顾得过来吗?而且,材料呢?总不能拿木头棍子去挡子弹吧?”
“顾不过来也得顾!” 林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生产不能停,但命更重要!没了命,拿啥搞生产?材料……材料咱们自己想办法!没有现成的铁丝网,就把那些拆下来的、不用的破电线、烂铁蒺藜搜集起来,拉起来!没有水泥修碉堡,就用沙袋!用夯土!把关键路口、制高点,都给我垒起来!”
他越说越激动,手在空中比划着:“还有了望哨!不能光靠地面巡逻!把那几个最高的、还没塌透的烟囱和水塔,给我利用起来!架上望远镜,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发信号!”
他这套方案,听起来有点……土,甚至有点异想天开,像是要把这片工业废墟,改造成一个土围子。但眼下,这似乎是最现实、也是唯一能快速提升防御能力的办法了。
“我同意林工的意见!” 老赵第一个表态,他到底是军人出身,深知防御的重要性,“咱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心慈手软上!必须把篱笆扎紧!生产那边,想想办法,挤点人出来!警卫排的战士,全部投入防御工事建设,我带头上!”
徐致远也推了推眼镜,沉吟道:“防御工事的建设,也可以和咱们的技术培训结合起来。比如构筑机枪工事,就涉及到射界计算和土木作业;架设简易通讯线路,也能锻炼电工技能。我看,可以统筹安排。”
见核心意见统一,林枫心里稍定。他立刻开始分工:“老赵,防御工事的总体规划和施工,你全权负责!需要多少人,从生产口协调!老徐,你带技术组,配合老赵,负责技术指导,还有……还有把咱们那几挺好不容易修复的轻重机枪,给我放到最该放的位置上去!老刘,后勤保障你得跟上,沙袋、工具、吃的喝的,不能断!”
命令一下,整个基地像一台被强行注入了危机感的机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和紧张度,轰然运转起来。
原本主要精力放在修复设备、搞生产的人们,现在分出了一大半,投入到了热火朝天(或者说,充满焦虑)的防御工事建设中。
沙袋成了最紧俏的“建材”。能找到的旧麻袋、破布袋都被搜集起来,战士们和工人们轮番上阵,用铁锹铲起冰冷的沙土,装满,扎口,然后喊着号子,把它们垒到预设的阵地前、路口旁。尘土飞扬,汗水和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每个人都成了泥猴子。那新垒起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沙袋工事,像一道道粗糙的疤痕,开始出现在基地残破的躯体上。
铁丝网的架设更是费劲。那些搜集来的、粗细不一、锈迹斑斑的旧电线和铁蒺藜,需要先用钢丝钳截断,再拉扯、缠绕在临时埋设的木桩或者坚固的残存钢架上。手上被铁刺划破是常事,冰冷的金属冻得人手发僵,进展缓慢。但没人抱怨,大家都知道,这每一根拉起的铁丝,都可能在未来挡住敌人的脚步。
了望哨的建立更是重中之重。老赵亲自带人,爬上了那座几十米高、摇摇欲坠的主烟囱。烟囱内壁结着厚厚的冰溜子,滑不留脚,只能靠绳索和简易的脚扣,一点点艰难地往上爬。寒风在烟囱口形成呼啸的涡流,吹得人睁不开眼,站都站不稳。但他们硬是在那狭窄的、冰冷的了望平台上,用沙袋垒了个掩体,架起了基地唯一一台倍数高点的望远镜,还设置了用铁皮和空罐头盒自制的、能发出刺耳声响的简易警报器。
林枫也没闲着。他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脚,一瘸一拐地在各个施工点之间穿梭、检查。他看到老马师傅带着几个徒弟,用修复的汽锤,吭哧吭哧地往冻土里砸着固定铁丝网的钢钎;看到徐致远趴在一个刚刚垒好的机枪工事里,用指北针和尺子,反复测算着射击扇面,和操作机枪的战士激烈地讨论着;看到沈清禾带着医疗队的人,抬着热水和简单的伤药,在各个工地上奔走,给那些手被划破、或者累得脱力的人处理伤口,递上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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