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门城楼上，受邀观礼的功勋人士区域，诛皎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胸前的勋章在晨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他站得笔直，目光越过广场上肃立的军阵，望向更遥远的天空。
陈兰兰轻轻握了握他微凉的手，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风有些凉，喝口水。”
诛皎接过水杯，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视线依旧没有收回。“不凉。心里热着。兰兰，你看那旗杆，比我们当年在百家镇立的第一根电线杆，要挺拔太多了。”
“是啊。”陈兰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温和，“那时候立根杆子，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现在这阵势，怕是咱们整个百家镇的人都站不满这广场一角。”
诛皎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又被更深的感慨取代。“兴业那小子，这会儿该在漠北的哨所里看转播吧。”
“可不是嘛，昨天还跟他通了电话，信号断断续续的，直说一切都好，让我们放心。”陈兰兰拢了拢披肩，“这孩子，性子像你，认准了的路，九头牛都拉不回。”
空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领队机梯队拉着彩烟飞过天空，将蔚蓝的天幕妆点得绚烂夺目。观礼台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诛皎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那些矫健的鹰隼，久久没有低头。“当年在合作社，看到天上过飞机，大伙儿能仰头看半天，想着啥时候咱们自己也能造出这么好的家伙。”
“现在不光能造，还比他们的更好。”陈兰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怀言他们团队参与研发的新型航电系统，不是就用在了这次受阅的战机上么？”
诛皎微微颔首，没有细说，只是道：“孩子们都争气。”
地面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震动，徒步方队开始通过天安门广场。军靴踏地的声音整齐划一，如同擂响的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当年大壮要是不走……”诛皎的声音很低，几乎被淹没在雄壮的军乐和脚步声里，“他肯定喜欢这个。”
陈兰兰沉默了片刻，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指节有些发白。“他会知道的。”
装备方队缓缓驶来，钢铁洪流在长安街上迤逦而行，反射着冷冽的寒光。99A主战坦克、04A步兵战车……一件件国之重器彰显着现代军队的强大实力。
当那型有着独特炮塔外形的新型自行火炮驶过时，诛皎的目光凝滞了一瞬。
陈兰兰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轻声问：“怎么了？”
“那炮车，”诛皎抬了抬下巴，“底盘悬挂系统，用了兴华材料实验室提供的新型特种钢材。抗冲击和耐低温性能，比老毛子的同类产品高出百分之二十。”
“这事我可没听你提过。”陈兰兰有些讶异。
“军工采购，保密条款严着哩。”诛皎淡淡道，“我也是看到这实车，才确定他们最终选用了我们的方案。测试的时候，是在漠北极寒条件下进行的，零下五十度，性能衰减率控制在百分之三以内。”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但陈兰兰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深藏的自豪。她知道，为了这些“寻常”的数据，诛皎和儿孙们投入了多少心血。
信息作战模块的方队开始通过，各种基于先进电子技术的装备令人眼花缭乱。诛皎看得格外仔细，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思考。
“这些电子对抗装备，核心的芯片部分，对基础材料的要求极高。”他像是在对陈兰兰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起步晚，当年被封锁得厉害，只能一点一点自己摸索。好在，现在算是赶上来了，兴华微电子的7纳米生产线，良率还在爬坡，但至少，命脉攥在自己手里了。”
无人机方队掠过天空，引起观礼台又一阵骚动。那些造型各异的无人机，如同蜂群般井然有序。
“怀琳负责的那个无人机物流公司，前段时间刚拿了军民融合项目的奖。”陈兰兰适时地说道，“她说有些技术，还是从兴业那边搞来的边防巡逻无人机方案里得到的启发。”
诛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比较明显的笑容：“这几个小的，倒是懂得互相拾掇。”
最后，战略打击模块登场。当那巨大的洲际导弹发射车如同移动的山峦般缓缓驶过时，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近乎屏息的寂静。那粗长的弹体，冰冷的色泽，代表着这个国家最根本的底气与尊严。
诛皎站直了身体，右手不自觉地微微抬起，想要敬一个礼，最终却又缓缓放下，只是将身体挺得更直。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只有旁边的陈兰兰能够听见。
“有了这个，就再没人敢把我们堵在家里欺负了。”
空中梯队再次呼啸而来，这次是歼击机、轰炸机组成的混合编队，气势磅礴，震耳欲聋。
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陈兰兰靠近诛皎，提高了声音：“想起什么了？”
诛皎望着那掠过长空的雄鹰，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贫瘠却充满热血的年代。“想起咱们刚弄出第一批合格轴承钢的那天，你带着妇女队的同志，给我们敲锣打鼓送喜报。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咱们造的东西，能飞上天。”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现在，它们真的飞在天上了。”
阅兵式在雄壮的军乐和漫天的彩带中接近尾声，和平鸽与气球飞向天空。
人群开始缓缓移动，诛皎却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广场上飘扬的旗帜，望着那象征着七十年风雨历程的巨幅画像。
陈兰兰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陪在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诛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转头对陈兰兰说道：“走吧。”
“嗯。”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走下城楼。诛皎的步伐很稳，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刚汲取了无穷的力量。
坐进车里，他望着窗外依旧喧闹的长安街，忽然开口：“回去后，让怀言和兴业的团队，把关于下一代芯片材料和智能系统架构的联合报告拿给我看看。”
陈兰兰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这么急？”
诛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那些欢呼的人群，那些飘扬的旗帜，都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时间不等人啊。”他缓缓说道，“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能再看着他们往前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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