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逼仄。
林薇的指甲深深抠进密道壁上的湿泥里,指尖传来的刺痛却远不及身后追来的声响更让她心惊。仅容弯腰的通道里弥漫着陈年腐木与霉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细小的尘埃,刮得喉咙生疼。石门被撞开的轰隆声犹在耳畔,那声音厚重得仿佛能震塌整座宗祠,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锐鸣——是沈伯惯用的铁尺与长刀相撞的脆响,再后来,便是沈伯那声撕裂夜空的怒吼:“薇小姐快走!老奴替你断后!”
那声怒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薇的心上。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停下喘息,只能弓着背,凭借着出发前沈伯在她掌心画下的路线图,机械地向前爬行。泪水混合着额角的汗水与脸上的尘土,在下巴处凝结成浑浊的水珠,一滴滴砸在身前的泥土里,晕开小小的湿痕。可她连抬手擦一把的力气都舍不得浪费,怀里那包用油布紧紧裹了三层的证据硌得胸口生疼,棱角处几乎要嵌进肉里,却成了支撑她不敢倒下的唯一支柱。
她想起半个时辰前,在宗祠密室里,李账房临终前攥着她手腕的力道。老人咳着血,将油布包塞进她怀里,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薇小姐,这是……沈家冤案的关键,是大人当年埋下的伏笔,你一定要……一定要送到能替沈家说话的人手里……”那时烛火摇曳,映着李账房瞳孔里的期盼,那期盼里有对沈砚公的忠诚,更有对沉冤昭雪的渴望。而沈伯,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家人,此刻正用性命为她争取时间。这些沉甸甸的托付,压在她瘦弱的肩头,让她哪怕双腿发软、眼前发黑,也绝不敢停下。
密道似乎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稀薄,浑浊的气息里渐渐掺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林薇的膝盖早已被粗糙的地面磨破,布料与血肉粘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觉得手臂像灌了铅,指尖已经失去了知觉,直到前方忽然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那不是身后追兵火把的橙红色,而是一种带着凉意的、朦胧的灰白色,还隐约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希望如同被风吹亮的火苗,猛地在她心底窜起。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加快速度,指甲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掌心的血珠与泥土混在一起,却浑然不觉。出口被一丛茂密的野蔷薇遮掩着,枝条上的尖刺划破了她的手背,她却顾不上疼,伸手拨开枝叶,一股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因窒息和恐惧而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是靠近城墙根的内城河支流,河岸两旁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远处的城墙在夜色里像一道沉默的黑影,除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她成功了!她真的逃出来了!
林薇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可还没等她缓过劲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河岸上游方向传来,伴随着压低的呼喝声,像惊雷般炸在她耳边:“在那边!我看到她的影子了!别让她跑了!”“快!封锁河道两岸,绝不能让她把东西带出去!”
是赵奎的人!林薇的心脏骤然缩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密道出口?难道是沈伯……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抱着怀里的油布包,踉跄着站起身,沿着河岸向下游跑去。可她的体力早已在密道里消耗殆尽,双腿像灌了水泥,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刀尖上,没跑出多远,便脚下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怀里的证据包被压得变了形,她却第一时间伸手护住,生怕有半点损坏。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到她的脚后跟,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林薇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手臂却怎么也用不上力,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淹没。难道她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这份证据?沈伯的牺牲,李账房的托付,外祖父的冤屈,难道都要在这里功亏一篑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旁边一条更窄的巷道里传来,伴随着车夫一声响亮的“吁——”,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如同鬼魅般猛地冲出,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刺耳的声响,精准地横挡在了林薇与追兵之间!
车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那只手的虎口处还缠着纱布,显然是不久前受过伤,却依旧有力。不等林薇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一股沉稳的力道将她猛地拽上了马车。“驾!”车夫低喝一声,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鞭,马车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车轮卷起的石子溅在追兵身上,让那些人猝不及防地后退了几步,瞬间就被马车拉开了距离。
马车内光线昏暗,只有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照亮了方寸之地。林薇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她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人——竟是苏文远!他穿着一身深色的锦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肩头的伤处用白色的纱布简单包扎着,纱布边缘还渗着淡淡的血迹,显然是伤口又裂开了。可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深夜里的星辰,透着坚定与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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