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林薇再也忍不住,失声低呼了一声,连忙快步走过去,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和脏污,双膝跪在泥水里,小心翼翼地将李账房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她的手刚碰到李账房的后背,就感觉到一片滚烫的湿意,那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衫传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麻——是发烧了。
李账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醒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皮重得像是挂了铅。当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脸上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像是认出了她,眼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那光里掺着急切,掺着绝望,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是你……林姑娘……”他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耗尽全身的力气,胸口微微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声细微的喘息,“纸……纸团……你看到了?”
林薇重重地点头,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发颤:“看到了!我一看到就赶过来了。李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听雨轩是不是出事了?”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可看着李账房虚弱的样子,又怕自己问得太急,让他撑不住。
提到听雨轩,李账房的眼睛里涌出了浑浊的泪水,泪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林薇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听雨轩……完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打击,“昨天夜里……来了一群黑衣人……戴着……戴着黑色的面罩……二话不说就动手……我们……我们根本来不及反抗……”
他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住地颤抖,嘴角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丝,那血丝滴在泥泞里,瞬间就被雨水冲散了。林薇连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想帮他顺顺气,心里却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听雨轩是苏文远的心血,里面的伙计大多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苏文远待他们如家人,如今竟遭此横祸……
“是……是内鬼……”李账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声音更轻了,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苏……苏公子身边……有内鬼……我们的行踪……全被泄露了……”他的手紧紧抓着林薇的衣袖,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我趁乱逃了出来……想把证据……交给苏公子……可他们……他们追得太紧了……我只能……只能先躲到这里……”
内鬼!林薇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想起之前斗笠老者说的话,说苏文远身边有叛徒,当时她还半信半疑,觉得是对方故意挑拨离间,可现在从李账房嘴里听到同样的话,由不得她不信。原来听雨轩的覆灭,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
“那……那账册呢?”林薇想起苏文远之前让李账房整理的账册,那些账册里记着苏文远这些年暗中调查的线索,若是落入敌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账册还在吗?”
“账册……账册是……是幌子……”李账房摇了摇头,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比刚才更白了,“他们……他们要的不是账册……账册里只有……只有一点无关紧要的线索……真的……真的东西……在……在苏府别院……书房的暗格里……”
他说着,忽然用尽全力,死死抓住了林薇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疼得林薇皱了皱眉,却没敢动。李账房的眼神变得异常急切,像是怕自己说不完:“钥匙……钥匙在我怀里……你……你拿了钥匙……去别院……把东西取出来……交给……交给……”
他想说交给谁,可话到嘴边,却忽然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紧接着又变成了决绝。他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往自己怀里摸,可刚抬起一半,就没了力气,手重重地垂了下去,落在泥泞里。
林薇立刻会意,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扶着李账房的手,腾出一只手,轻轻探进李账房的怀里。触手一片湿冷黏腻,那是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阵发酸。她的手指在李账房的怀里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硬物——那东西被一块油纸包着,虽然也沾了水,却还能感觉到它的形状。
林薇把那东西从李账房怀里取出来,展开油纸一看,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钥匙约莫半掌长,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钥匙齿上还沾着一点温热的血渍,那温度似乎还带着李账房的体温,烫得她指尖发颤。
“拿着……快走……”李账房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开始涣散,像是随时会闭上,“别……别信任何人……包括……苏……”
他想说“包括苏文远”,可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头猛地一歪,抓着林薇手腕的手无力地滑落,重重地砸在泥泞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林薇呆跪在雨里,怀里还抱着李账房的身体,可那身体已经开始慢慢变冷,连最后一丝温度都在被雨水带走。她看着李账房胸前那片不断晕开的暗红,看着他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像是潮水般将她淹没。就在几分钟前,这个人还在跟她说话,还在叮嘱她要小心,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卷入这场纷争,死在了这荒无人烟的乱葬岗里,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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