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院外那可疑的声响,像一根刺扎在林薇心里,让她一宿都未曾安眠。天刚蒙蒙亮,窗纸才泛出一点鱼肚白,她就悄声起身了。
八两银子被她用厚布裹了三层,塞进灶膛最深处的灰烬之下——那里常年积灰,寻常人打扫也只会扫表面,是她能想到的最不起眼的藏钱处。可藏得住钱,藏不住一家人的生计。腐乳的路断了,望山楼的契约还压在床板下,墨迹未干,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活路,而且必须是一条更稳妥、更不易被模仿的路。
“娘,您要出去?”铁蛋揉着惺忪的睡眼,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小眉头皱着。昨晚吹灯后那死寂的黑暗和爹娘压抑的呼吸,让孩子也敏感了许多。
“嗯,去后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点野菜。”林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你看好家,要是有人来串门,就说咱家方子没卖出去,娘愁得睡不着,上山碰碰运气。”
“哎,俺晓得!”铁蛋用力点头,小拳头攥了攥,“谁问俺都这么说!”
陈大柱也醒了,翻了个身坐起来,粗糙的手掌在脸上搓了搓,张了张嘴,想说“山上露重”,最终只是闷声道:“山上……小心些,别往深了去。”
“知道。”林薇应了一声,挎上竹篮,抄起墙角的小锄头,轻轻推开院门。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鸡叫从远处传来。她特意蹲下身,扫了眼院墙四周的泥地——除了些鸡爪印和昨夜自己留下的脚印,并无新鲜的鞋印或杂乱的踩踏痕迹。可那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依旧像块湿抹布,沉甸甸压在心头。
她没再多耽搁,加快脚步径直往村后的山上去了。
清晨的山林空气清冽,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腥气,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地渗进布里。她不再像以前挖野菜那样只盯着地面的马齿苋、荠菜,而是抬着头、低着眼,仔仔细细打量着这片土地的馈赠——灌木上的野果、老树下的菌类、石缝里的草药,不放过任何可能利用的资源。
忽然,一片翠绿撞入眼帘。转过一道山梁,大片茂密的竹林铺展开来,竹竿挺拔,竹叶上挂着的露珠折射着微光。地面上,被春雨润透的泥土鼓起一个个小小的土包,尖尖的、裹着褐色笋衣的笋尖探出头来,密密麻麻,像一群攒动的小脑袋,长势喜人。
“竹笋!”林薇心头一喜,脚步都顿住了。但下一秒,原主的记忆涌了上来,让她刚升起的念头凉了半截。
在王秀娥的记忆里,这竹笋是村里公认的“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前几年闹饥荒,有人饿极了挖来煮着吃,结果要么涩得舌头发麻,要么吃了之后腹胀反酸,疼得直打滚。久而久之,没人再打它的主意,任其在山里自生自灭,反倒长成了这片茂密的竹林。
可来自现代的林薇太清楚了,这没人要的“柴禾根”,实则是实打实的“山珍”。竹笋味道清鲜,脆嫩爽口,只是含有大量草酸和氰甙类物质,才会又涩又“刮胃”。只要处理得当——剥壳后焯水,再用清水浸泡大半天,换几次水,就能去除大部分涩味和有害物质,只留鲜甜。
看着这一大片无人问津的“宝藏”,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脑中炸开!
镇上酒楼追求的是什么?不就是新奇、独特、能抓住食客味蕾的菜色吗?新鲜竹笋不易保存,运输稍久就会发黄变蔫,而且普通人家不懂处理方法,直接售卖肯定行不通。
但如果……把它做成竹笋酱呢?
林薇的心跳瞬间快了几分。将处理好的竹笋切成小丁,配上家里存的豆酱,再用之前卖腐乳攒下的碎银买点肉末熬油增香,加上晒干的红辣椒、山里头采的野花椒、八角……一同熬煮,做成咸香浓郁、下饭拌面都相宜的酱料!这东西不仅易于保存,哪怕放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坏,吃法还多样,最关键的是——配方和熬煮的火候全在她手里!
别人就算尝到成品,也猜不出究竟放了多少料、焯了多久水、熬了多长时间,想模仿都无从下手。这可比单纯卖腐乳的壁垒高多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林薇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指尖都有些发颤。连日来因方子被偷、银钱烫手积攒的阴霾,像是被山风吹散了大半。
她立刻行动起来,蹲下身挑选那些刚破土一寸左右的春笋——这种笋最嫩,纤维细软,做酱口感最好。她握着小锄头,小心翼翼地绕着笋尖挖开周围的泥土,直到露出半截白嫩的笋身,再轻轻一撬,整根竹笋就脱土而出。不一会儿,带来的竹篮就堆得满满当当,笋尖都快溢出来了。
下山时,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裤腿沾了泥也不在意,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蜿蜒的山路上,映得竹篮里的竹笋泛着水润的光,也照得她心里亮堂堂的。
回到院子,陈大柱正蹲在门槛上编竹筐,抬头看见满筐的竹笋,眉头“唰”地就皱起来了,语气带着点无奈:“秀娥,你咋又挖这玩意儿?前几年李婶子吃了闹肚子的事你忘了?这真没法吃,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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