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看着妻子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慌乱无措的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用力点头,泪水混着脸上的泥土淌下来,在下巴处凝成水珠:“哎!俺记住了!俺这就回去!你……你也早点回来!”说完,他抹了一把眼泪,踉跄着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出了县衙的方向,那背影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单薄。
林薇死死盯着丈夫消失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全身的力气才仿佛被抽空,沿着栅栏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薄薄的衣衫,将寒意渗入骨髓,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她将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悲恸和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刃割喉般的疼痛。
她用自己最珍视的、唯一与前世有关的东西,去赌一个救女儿的机会。那金属片贴身带了这么久,早已成了她的精神寄托,此刻交出去,如同剜去一块心头肉。可她别无选择,若是丫丫没了,这异世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将失去意义。而未来,也因为这枚金属片的易主,充满了更大的未知和风险。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林薇靠在墙角,数着自己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丫丫,再撑一会儿,娘马上就带你回家;参,快点送到,别耽误了时间;那些人,求你们有点良心,别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通道里偶尔传来狱卒巡逻的脚步声,每一次声响都让她猛地抬头,以为是送参的人来了,可每一次都只是失望。墙上的水珠顺着砖缝往下淌,“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像在为即将消逝的生命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尽头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比刚才差役的步伐更沉稳,还带着衣料摩擦的声响。林薇猛地站起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来的不是差役,而是师爷本人。他依旧穿着那件青色长衫,只是领口处沾了点墨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里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细长的、看起来颇为精致的乌木盒,盒面上还雕刻着简单的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快步走到牢门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薇,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打开木盒的卡扣。一股浓郁醇厚的参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草木的清苦和岁月的厚重,瞬间冲淡了牢房里的霉味和尿骚味。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株品相完整、须发皆全的百年老参,参体饱满,呈琥珀色,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泥土痕迹,一看就是刚从参匣里取出来的珍品。
“王氏,你要的参。”师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薇,像在审视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现在,东西呢?”
林薇的目光死死黏在那株老参上,喉咙因为激动而发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来。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攥得发白:“我怎么知道这参是真是假?万一只是普通的园参,用硫磺熏过充数怎么办?而且,我怎么确定你们会真的送到我家?要是半路被你们克扣,或者送到的时候丫丫已经……”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会拿孩子的性命儿戏?”师爷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参是‘回春堂’掌柜亲自验过的,有他的印鉴为证。我即刻便可派两名衙役快马送去陈家坳,直接交到陈大柱手上,镇上的李郎中也已派人去请,此刻应该已经在你家候着了。只要参到,他会立刻用药,绝不会耽误片刻。现在,把东西交出来!”
林薇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颤抖着手,从贴身处解开系着的粗布绳,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两层棉布包裹的金属片。布包被体温焐得温热,打开的瞬间,那枚暗哑的银灰色薄片露了出来,表面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在将金属片递出去的瞬间,林薇的手指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纹路——这是她前世在考古工地挖到的唯一物件,陪她穿越时空,见证了她在这异世的所有苦难和挣扎。此刻交出去,仿佛连最后一点与过去的联结都断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失落,眼眶瞬间红了。
师爷显然没耐心等她感慨,一把将金属片夺了过去,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又对着光仔细检查了半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满意,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迅速将金属片塞进袖袋,生怕被人抢走,然后合上木盒,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差役吩咐道:“你们两个,立刻骑马将参送去陈家坳,亲手交给陈大柱,看着李郎中切片熬药,确认孩子喝下去才能回来复命!若出了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是!师爷!”两个差役不敢怠慢,连忙接过木盒,用布巾包好揣在怀里,转身就朝着县衙外跑去,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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