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黑暗。
女监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腐朽气息,混杂着绝望的味道。墙壁上渗着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黏腻的光,墙角的稻草堆发黑发潮,用手一摸能攥出泥水来,隐约还能看见几只肥硕的老鼠在草堆里钻来钻去,发出细碎的“窸窣”声。林薇蜷缩在角落里那堆勉强算是床铺的稻草上,破旧的粗布衣裳根本抵挡不住寒意,冰冷如同毒蛇,丝丝缕缕地钻入骨髓,冻得她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她紧紧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金属片——它依旧散发着那种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热,像揣了一小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火,在这冰窖似的牢房里,显得如此突兀而诡异。
这温热,是唯一的慰藉,也是最大的谜团。
师爷态度的突然转变,内衙帘后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窥视的眼睛,衙役们从凶戾到收敛的神色……以及这枚仿佛拥有生命、总能在关键节点发热的金属片……它们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难道……这偏远的青石镇上,竟然有人认得此物?或者,能感知到它的特殊存在?
这个念头让她既惊且疑。如果真有人因此物而暂时保下了她,那对方是友是敌?是为了夺取金属片,还是另有目的?前世考古队里流传的关于“星引”的传说突然闪过脑海——据说那是能勾连天地的秘器,难道这不起眼的金属片,就是传说中的残片?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着她疲惫不堪的大脑。对丫丫病情的担忧更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烫着她的心。昨夜离开时,丫丫的额头还烫得惊人,嘴唇干裂起皮,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喘息,李郎中说“今夜最为关键”,这短短几个字,几乎压垮了她的神经。铁蛋才八岁,陈大柱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们能照顾好昏迷的孩子吗?药按时喂了吗?冷毛巾换了吗?万一丫丫再抽搐,他们知道该怎么办吗?
对家人的牵挂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盯着牢门的铁栏杆,看着外面通道里偶尔闪过的灯笼光,数着自己的心跳,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祈祷:丫丫要挺住,娘一定能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同于差役那种沉重蛮横、带着铁链撞击声的步伐,这脚步声很轻,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薇猛地竖起耳朵,借着从铁栏杆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见一个穿着灰布粗使婆子衣服、低着头的老妇人提着一个破旧的食盒走了过来。老妇人的头发花白,用一根木簪绾着,脸上布满皱纹,眼神低垂着,似乎不敢看牢房里的人。她默默地将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从栅栏缝隙塞了进来,碗里是看不清内容的、灰扑扑的糊状食物,还散发着淡淡的馊味,紧接着又递进来一个小小的陶壶,壶口沾着污渍。做完这一切,她便像完成任务似的,转身就要离开。
“这位妈妈,”林薇忽然开口,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般,“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女儿……还在发烧吗?”她明知对方可能只是个普通狱卒家属,或许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能因为她是“犯人”而斥骂她,但心底那份焦灼如同野草般疯长,迫使她抓住任何一丝可能获取外界信息的机会。
那老妇人的脚步顿了一下,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她并未回头,只是极快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含糊了一句:“快天亮了……村东头的鸡叫三遍了……孩子……得挺过去……”
说完,她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加快脚步消失在了黑暗的通道尽头,连食盒的晃动声都越来越远,最终归于寂静。
快天亮了……丫丫得挺过去……
这短短两句话,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林薇心中厚重的黑暗。至少,丫丫还活着!还在和病魔抗争!而这个送饭的老妇人,显然知道她的来历,甚至可能暗中关注着陈家的情况,那句“得挺过去”,更像是一种隐晦的鼓励。她不是孤身一人!
林薇死死咬住嘴唇,将差点掉下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她挣扎着爬过去,端起那碗冰冷的糊状食物——里面似乎混合了米糠和野菜,粗糙得刺嗓子。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吃下去,必须保持体力,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威逼利诱还是刑讯逼供,她都得撑着,为了丫丫,为了这个家。
她用手指捏着碗沿,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每一口都要嚼很久才能咽下,涩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几乎让她作呕。但她吃得一丝不苟,连碗底最后一点残渣都刮干净了,随后又拿起陶壶,往嘴里倒了几口凉水。水带着铁锈味,却极大地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天色微明时,通道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这次的声音沉重而熟悉,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差役。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哗啦哗啦”地晃着,走到牢门前,“哐当”一声打开锁,态度依旧恶劣,却比昨晚少了那份杀气腾腾的狠厉:“起来!别装死!师爷要问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