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基地,计算室的灯光总是亮到深夜,苏婉宁纤细的手指在计算尺上飞快滑动,时不时停下来在稿纸上记录关键数据。
有时算到关键处,她会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那是她专注时特有的小动作。
严工偶尔会踱步过来,沉默地看着她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有天深夜,他放下保温杯,破天荒地开口:
“休息会儿吧,年轻人。轨道计算就像驯服野马,不能光靠蛮力。”
一次小组讨论会上,苏婉宁基于“竹节”模型,对一个传统经验公式下的参数提出了异议。
“严工,我认为这里考虑一级火箭分离时的震动对二级姿态的影响系数,应该再上调0.5%。”
严工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手指敲着桌面上的经验公式手册:
“年轻人,这上面的数字,是过去几十年,我们用一次次成功和失败总结出来的。你那个模型才算了几天?0.5%的偏差,在实战中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那种基于资历和经验的质疑,像无形的墙壁。组里其他几位年长的工程师也投来不置可否的目光。
苏婉宁没有退缩,她拿出自己连夜复核的几十组模拟数据:
“严工,我清楚。但正因为我模拟了不同震动强度下的上百种情况,发现这个系数在极端条件下存在低估风险。我认为,为了万无一失,有必要进行修正。”
会议不欢而散,她的建议未被采纳。
几天后,“星河二号”第一次模拟发射成功,但遥测数据传回后,轨道计算组发现,卫星模拟入轨的初始参数,与严工他们基于传统的计算结果,存在一个极其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偏差。
而这个偏差的方向和量级,恰好与苏婉宁当初提出的修正建议高度吻合。
虽然这点偏差在可控范围内,并通过后续指令进行了修正,但这件事在轨道计算组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下班后,苏婉宁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情有些低落。尽管她证明了自己是对的,但那种被排斥在“信任圈”之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小苏。”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组里的老员工,目前就职于某航天研究所的李梅。
李梅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望着远处即将被夜色吞没的发射架:
“老严这个人,脾气是倔,但他是我见过最负责的工程师。他不是真对你,他只是……太害怕失败了。在这里,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意味着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顿了顿,看着苏婉宁:
“你做得很好。坚持你认为对的事情,用结果说话。在这里,实力是赢得尊重的唯一方式。”
李梅的话像一盏微灯,照亮了苏婉宁有些迷茫的心。
她回到宿舍,再次翻开父亲那本笔记,看着那句“星辰大海,宇宙洪荒,尽头是什么,真想去看看”,心中重新充满了力量。
她不要只是证明自己对,她要真正地融入这里,用她的知识和汗水,守护那颗即将升空的星星。
父亲的话像一剂良药,让顾淮内心的波澜渐渐平复,却未能抚平那份刻骨的思念。
回到华北驻地,他将这份无处寄托的牵挂,全部倾注到了训练场上,变得愈发锐利如鹰。
训练场上,他对每个细节都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五公里武装越野,他在标准配重上又增加了五公斤;四百米障碍,他带着战士们反复研究每个动作的发力技巧,硬是将全连平均成绩提升了十五秒;深夜的紧急集合哨声总是猝不及防,他要锤炼的是部队在极限疲惫下的应变能力。
渐渐地,他不再只是那个冲锋在前的“尖刀”,而是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指挥员那样,思考如何将全连锻造成一柄无坚不摧的“体系利刃”。
每个战士的特长、每个班排的配合,都在他的脑海里编织成一张精密的作战网络。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望着南方的星空出神。但第二天黎明,他又会准时出现在训练场上,用更加严苛的标准,将思念化作前行的动力。
而远在西北试验基地的苏婉宁,在接下来的日子,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直接质疑传统公式,而是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偏差现象的深入研究中。
她注意到,这个微小偏差总是在特定的大气密度和风速组合下出现,就像戈壁滩上偶尔会出现的海市蜃楼,看似偶然,实则有其规律。
某个深夜,她独自留在计算室,将历次试验的遥测数据铺满整张桌子。在昏黄的台灯下,她发现了一个关键线索:
传统公式在计算一级分离震动时,使用的是平均值,而实际震动存在一个极小的概率分布尾巴——
这正是她提出的0.5%修正值的来源。
第二天,她带着新的发现找到严工。这次她没有直接提出修改建议,而是将数据摊开在他面前:
“严工,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这些是历次试验中震动系数的实际分布,您看这个尾部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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