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让沈砚在天刚蒙蒙亮时就醒了。极地养成的警觉让他先在黑暗中静静聆听了几秒，确认只有城市苏醒前的微弱噪音和隔壁房间均匀的呼吸声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左肩的伤处依旧带着熟悉的钝痛，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尖锐难忍。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臂，幅度不大，但牵拉感明显减轻，“基石”之力潜移默化的修复效果似乎比预想的更好。他坐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打量着这个临时的“家”。
客厅里，林晚似乎也刚醒，正轻手轻脚地整理着沙发上的薄毯。她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侧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柔和。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沈砚，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带着睡意的微笑：“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沈砚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睡得不好？”他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阴影并未完全消退。
林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摇摇头：“没有，睡得挺好。就是……有点不真实。”她环顾四周，阳光正一点点驱散室内的昏暗，“好像昨天还在冰天雪地里，今天就……”
她没说完，但沈砚明白。那种从极致危险骤然坠入平凡安全的割裂感，需要时间适应。
“会习惯的。”他低声说，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林晚抬头看他，发现他气色确实比昨天好了一些，虽然眉宇间依旧有倦色，但不再是那种透支般的苍白。她心里一松，想起正事：“伤口感觉怎么样？我帮你换药。”
这一次，沈砚没有一丝迟疑。他顺从地在客厅椅子坐下，主动解开上衣纽扣，将左肩的伤处暴露在她面前。
晨光比灯光更清晰地照出那片伤痕。狰狞的痂壳周围，红肿已经消退大半，只剩下一些深色的淤痕，显示着内部组织正在缓慢但坚定地愈合。
林晚拿出医药箱，动作熟练地清洗、消毒、上药、包扎。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在皮肤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沈砚垂着眼，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睫毛，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肩颈。
一种静谧的亲昵在空气中流淌，无需言语。
包扎完毕，林晚轻轻舒了口气，语气带着欣慰：“恢复得真的很好，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简单的活动应该没问题了。”
“嗯。”沈砚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扣好衣服，耳根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淡红。
“我们今天……”林晚收拾着医药箱，语气带着点试探性的雀跃，“能不能出去一趟？就在附近。我想买点东西。”她顿了顿，补充道，“比如……绿萝。还有，家里的食物都是速冻的，我想买点新鲜的蔬菜和肉。”
她用的是“家里”这个词，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沈砚扣纽扣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她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期待，像极了渴望出门的孩子。他知道她想找回那种寻常生活的掌控感和烟火气。
出去，意味着风险并未完全消除，但他此刻感知范围内一片平静。而且，他无法拒绝她眼中那样的光。
“好。”他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那你快去洗漱！我们早点去，菜市场的新鲜！”
半小时后，两人走出了单元门。沈砚换上了一件苏婉提前准备的立领黑色夹克，能很好地遮掩肩部的绷带，他刻意放缓了步伐，收敛了惯常的冷厉气息，但锐利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环境。林晚则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跟在他身侧，心情是许久未有的轻快。
清晨的老城区街道充满了生机。早餐摊冒着腾腾热气，油条、豆浆、小笼包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骑着电动车送孩子上学的人按着喇叭匆匆而过；路边的小超市刚拉开卷帘门；老人在树下打着太极。
这一切喧嚣、琐碎，甚至有些混乱的景象，此刻在他们眼中却无比生动可爱。
菜市场里更是人声鼎沸。林晚像一只重新飞回林间的小鸟，熟练地在摊位间穿梭，挑选着西红柿、鸡蛋、一把小青菜，还跟卖菜的大妈讨价还价了几句。沈砚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手里很快提满了塑料袋，他看着林晚与摊主自然的交流，看着她认真挑选蔬菜的侧脸，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
“差不多了。”林晚心满意足地看了看手里的收获，然后目光锁定在市场入口处一个卖花草的小摊，“最后一样！”
她拉着沈砚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左臂），快步走到花摊前。各式各样的绿植堆在一起，充满了生机。林晚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盆绿萝，叶片肥厚，油绿发亮，藤蔓已经垂下了不少，郁郁葱葱。
“老板，这盆怎么卖？”她弯腰，轻轻触摸着那些心形的叶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沈砚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又看了看那盆在嘈杂市场中依然安静生长的绿萝。这就是她无数次在绝境中提及的，象征着平凡生活和希望的植物。
他掏出钱包，在林晚和老板谈好价钱之前，已经将钞票递了过去。
林晚讶异地回头看他。
沈砚接过那盆颇有分量的绿萝，单手抱在怀里（右手还提着几个袋子），面色平静无波：“走吧。”
阳光正好，穿过市场棚顶的缝隙，落在绿萝油亮的叶片上，也落在他线条冷硬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林晚看着他抱着绿萝走在熙攘人群中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胀。
她快走几步跟上他，与他并肩而行，手指悄悄勾住了他提着的某个塑料袋的提手，分担了一点重量。
沈砚脚步未停，却微微放缓了速度，让她能更轻松地跟上。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提着满满的食材和一盆生机盎然的绿萝，穿过喧嚣的市井街道，走向那个暂时被称为“家”的方向。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绿萝的叶片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段崭新、平静的日常，正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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