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路比来时顺畅,却也更加沉默。
来时是紧绷的利剑,锋芒暗藏,蓄势待发。归时,剑已染血,锋芒未敛,却多了几分沉重与疲惫。队伍在山林间快速穿行,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衣料摩擦声和偶尔被惊起的飞鸟扑棱声。阳光透过茂密的林叶,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弥漫在队伍上空那层无形的、混合着胜利、牺牲与未知的阴霾。
林晚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但精神上的消耗依旧巨大。她沉默地跟在沈砚身边,大部分时间都低垂着眼睑,似乎在感受体内那缓慢复苏的频率,也似乎在消化着这一路来的惊心动魄。掌心的伤口被沈砚重新包扎过,纱布洁白,与周围环境的粗粝格格不入。
沈砚走在她身侧稍前的位置,一如既往地警惕着四周,但他的注意力,有大半都落在身旁这个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女孩身上。他能感觉到她气息的微弱和紊乱,也能感觉到她那份不愿表露出来的、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沉重。
在一次跨过一道湍急溪流时,林晚脚下踩到湿滑的石头,身体晃了晃。沈砚几乎在她摇晃的瞬间就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晚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侧脸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却清晰无比。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这样虚扶着,直到走过那段湿滑的区域。
过了溪流,沈砚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的搀扶只是顺手而为。但两人之间那短暂而紧密的接触,却在沉默的队伍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阿卓和其他队员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将这片小小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回到据点时,已是午后。留守的人们早已得到消息,营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叹息。但欢呼声很快平息下去,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队伍中空缺的位置,看到了归来者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沉痛。
胜利的代价,赤裸而残酷。
雷震立刻安排人手接应、救治伤员、清点战利品(主要是从“鹰巢”带回的一些有价值的资料和小型设备),整个营地瞬间高效地运转起来。
沈砚没有参与这些后续事务,他直接将林晚送回了他们那间小木屋。
“休息。”他将她按在床沿坐下,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但动作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他转身想去给她倒水,却被林晚拉住了衣角。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林晚仰着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清明和坚持。“你……你也需要休息。”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关切,“你的伤……”
沈砚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肩,那里的衣物下,绷带隐约透出一点深色,是激烈战斗后伤口轻微崩裂渗出的血迹。他其实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伤痛,甚至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担忧,到嘴边那句“无妨”终究没有说出口。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在她旁边的木凳上坐下,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两人就这样,在安静的木屋里,默默地喝着水。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外面营地忙碌的声响隐约传来,更衬得屋内这一方天地的宁静。
一杯水喝完,林晚感觉干渴的喉咙好了许多。她放下杯子,目光落在沈砚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那里……核心区里,到底有什么?”
这是她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那个让她耗尽精神力、甚至引动“黑钥”异变才打开的门后,究竟隐藏着什么,能让沈砚出来后,眼神变得如此复杂深沉。
沈砚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抬起眼,看向她,目光深邃如同古井。
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斟酌措辞,又似乎在回忆那沉重的一切。
“我父亲在那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还活着,以一种……沉睡的方式,守护着‘基石’的核心。”
林晚的呼吸一滞,眼睛微微睁大。沈砚的父亲……还活着?在“鹰巢”的核心?
沈砚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简略地讲述了“基石”的真相,父亲沈清河的牺牲与守护,“夜枭”的阴谋,“黑钥”的来历与风险,以及他最终做出的那个——设立“双向锁”,封存危险权限,将未来与她和“基石”捆绑在一起的选择。
他的叙述极其简洁,省略了大部分惊心动魄的细节和个人情感的挣扎,只保留了最核心的事实。但林晚还是能从他那平静无波的话语下,感受到那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与那沉重如山的抉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出来后的眼神会那样复杂。他找到了以为早已死去的父亲,却面临着比死亡更残酷的真相和更沉重的责任。他本可以拥有掌控那庞大力量的机会,却为了……为了她?为了更多人?选择了自我限制,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也更具不确定性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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