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正好,透过洁净的窗玻璃,将病房染成一片柔和的金色。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被窗外涌入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冲淡了不少。沈砚靠坐在床头,气色比昨日又好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份沉重的阴霾似乎被阳光驱散了些许。
他的左手掌心,依旧握着那枚黄铜怀表。冰凉的铜壳在晨光里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此刻,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谜题或危险的信号,更承载着阿阮稚嫩的笔触和那份对“家”的无声祈愿。
林晚端着刚热好的白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沈砚低垂着眼睫,目光沉静地落在掌心的怀表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表壳边缘的纹路。阳光跳跃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给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难得的柔和光晕。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林晚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带着一丝自然的笑意。
沈砚闻声抬起头,眼中的沉静瞬间被一丝极淡的、仿佛被抓包般的不自在取代,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将怀表轻轻放在手帕上,推向林晚的方向:“…在想…怎么拆开它,又不伤到里面的画。”他的声音比昨日有力了些,虽然依旧低沉沙哑。
林晚拿起怀表,入手冰凉。她学着沈砚的样子,指腹轻轻拂过那精致的纹路,感受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周师傅的手艺,加上你的眼光,肯定没问题。”她语气笃定,带着鼓励,“先把粥喝了?有力气才能琢磨精细活。”
沈砚没再坚持,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粥碗上:“…好。”
林晚自然地拿起勺子,舀起粥,吹了吹,递到他唇边。这动作重复了几天,早已形成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沈砚微微前倾,含住勺子,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带来熟悉的熨帖感。
“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林晚一边喂,一边轻声问。
沈砚咽下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好多了。就是…躺久了,骨头酸。”他活动了一下没受伤的左肩,动作带着点僵硬的不适。
“医生说下午可以试着下床走几步了,”林晚又递过一勺粥,“就在房间里活动活动,别走远。”
“嗯。”沈砚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那枚怀表。像个惦记着玩具的孩子。
林晚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柔软。她喂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拿起毛巾替他擦了擦嘴角。她的动作很自然,指尖隔着毛巾布料,轻轻擦过他略显干燥的下唇。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手上,又迅速移开,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就这么着急去修它?”林晚收回手,拿起怀表,在掌心掂了掂,故意揶揄道,“沈大修复师的手艺,还怕等两天?”
沈砚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窘迫,随即化为无奈:“…不是手艺。”他低声道,目光重新落回怀表上,带着一种深沉的温柔,“是…怕它停得太久。里面的画…会难过。”他用了一个孩子气的比喻,却无比真诚。
林晚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沈砚低垂的侧脸,晨光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这个男人,在谈及杀戮和黑暗时冰冷如铁,在守护妹妹和一件承载着妹妹心意的旧物时,却有着如此笨拙又柔软的一面。
“阿阮知道你这么宝贝她的画,一定很开心。”林晚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
沈砚没说话,只是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
下午,在医生和护士的许可下,林晚小心地搀扶着沈砚,让他慢慢从床上坐起,双脚试探着落地。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角渗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慢点…扶着我…”林晚的声音很轻,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左臂,让他身体的重量部分依靠在自己身上。两人靠得很近,沈砚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属于他本身的、清冽干净的气息,萦绕在林晚鼻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因用力而绷紧的线条,以及透过薄薄病号服传来的、偏低的体温。
沈砚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不太习惯这样依靠别人,尤其是一个女人。但伤口的虚弱和脚下虚浮的感觉让他别无选择。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重心,不把过多的重量压向她。
“感觉怎么样?”林晚侧头问他,声音就在他耳边。
“…还行。”沈砚的声音有些紧绷,目光直视前方,努力忽略手臂上传来的、属于她的温软触感和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他试着迈出一步,动作迟缓而小心。
林晚稳稳地支撑着他,随着他的步伐,两人在狭小的病房里极其缓慢地挪动着。阳光将两人依偎的影子拉长,投在洁白的墙壁上。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细微的脚步声和沈砚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像不像…学走路的?”走了几步,沈砚忽然低声自嘲了一句,试图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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