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凌厉如刀,骤然响起。
江夏侯周德兴前冲之躯猛地一顿。
他只觉这嗓音耳熟,却一时难以辨认。
加之天色微明,距离又远,对面之人面容模糊不清。
略一怔神后,怒火再度翻腾。
他眼前唯有儿子被囚于车中、遍体鳞伤的模样,理智早已崩塌。
老来得子,纵然此子荒唐,却是江夏侯府唯一的血脉传承。
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岂能咽下这口气!
他并不知晓,儿子曾受二皇孙指使,犯下何等大逆之事。
只知如今自家命运已与那位殿下紧紧捆绑。
若此前尚有犹豫,那如今,二皇孙眼看已登大宝,荣华唾手可得,却突见亲子惨状……
“给我杀!”
他嘶吼如狂,“此等关头,便是天王老子亲至,也当以谋逆论处!”
周德兴声若裂帛,满腔怒火几欲焚身。
然而,诡异的一幕悄然上演。
他疾冲数步,猛然察觉——
身后……
竟无一人跟随!
整支禁军,刹那凝固。
那两位已被太子妃和二皇孙收服、奉命镇守宫门的大统领,明明早已立下誓言,要剿灭一切来犯之敌,此刻却如朽木枯桩,僵立当场。
他们眼神涣散,面色惨白,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你们在发什么呆!”
“吴山!江统!你们想造反吗!”
周德兴怒吼如雷,双目布满血丝。
可他这一吼,反倒让那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扑通”跪地,双腿瘫软,再也无法站起。
叩首如雨点般急促!
雄壮的身躯,此刻竟止不住地颤栗。
神色间,尽是难以掩饰的惊怖!
“仪鸾司?!”
“皇后!”
“皇后显灵了,皇后显灵了啊!”
承天门至午门之间的两侧,矗立着大明的太庙与祭祀重地。
此时——
那两人的呼喊方才出口。
四周值守的禁军纷纷转头四顾,人人眼神游移,脚步凌乱。
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十年前早已安葬于钟山的“孝慈高皇后”,竟然今日重现人间,正冷冷注视着他们!
刹那之间,惶恐如潮水蔓延。
可是!
江夏侯周德兴却猛然僵立当场。
先是满脸错愕,“什么显灵……?”
话未说完,便骤然凝滞。
紧接着,他双目圆睁,满是骇然,再次死死盯向前方——
就在此刻。
马车帘幕缓缓掀起,一道身影徐徐显现,那张面容,在所有人心中,定格于十年前的模样。
曾经温婉的眸光之中,如今燃烧着无法压抑的怒焰。
方才——
她本不应开口。
毕竟,这些时日静心调养,早已修得平和心境。
但越是靠近皇城,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就越发翻涌,眼前所见的大明宫阙之变,令她难再沉默!
她心里清楚。
自己那位长孙才智非凡,既留下线索命老仆前去寻他,结局必定无差。
甚至,极可能另有惊喜。
这是过往多次验证过的事实!
然而——
唯有一事,让她万难容忍!
那并非天降灾厄,也非地生祸乱,
而是人为之害!
出自自家血脉亲族的戕害!
正是那个“好”皇孙,胆大妄为之举!
她尚不知其具体所为,仅从眼前局势推断,
此事必与其脱不了干系。
这帝位,竟能使人疯狂至此?
心绪翻腾如沸。
可终究,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孙儿。
日后该如何处置,她一时竟也茫然无措。
至于眼前这些人——
马皇后的目光凛冽如刀,威严与杀机并存。
“显灵?”
“哼!”
“看来你们也明白,自己干的是何等混账勾当!”
“还妄想我是来给你们‘显灵’的?”
“统统拿下!”
“削去爵位,余下罪责,等我见过那位孙儿,再一并清算!”
此言一出——
前方的周德兴猛然抬头。
若真是亡灵显化,岂能言语如此清晰?
他心头巨震,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可他亦不愿束手就擒,
正欲拼死一搏。
然而——
蒋琥与仪鸾司早已动手。
此时的禁军,也不是愚钝之辈。
两位统帅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今日之所以暂听太子妃与三皇孙号令,不过因身份之故,绝非誓死效忠!
更何况,能坐上禁军统领之位者,哪个不是随皇爷在刀山血海中拼杀出来?
如今大明立国不过二十五载,皇家面孔,他们比谁都熟悉。
就在这一瞬迟疑之间——
周德兴身旁,属于侯府的亲兵已几近覆灭。
未及他回神反应,蒋琥的利刃,已然横抵其颈!
霎时间,万籁俱寂。
唯有禁军纷纷退向道路两旁,让出通途。
马皇后步下马车。
身后,于修明相随三步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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