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宗祠森庭
阴风如诉,卷过王氏宗祠凋敝的檐角,枯叶在门前盘旋不散,似有无尽悲鸣。往日的香火鼎盛早已烟消云散,唯剩森然鬼气浸透了每一根梁柱。长明灯与白烛的火苗在无形的压力下摇曳不定,将林立牌位的阴影拉扯得支离破碎,仿佛历代先祖的魂灵都在牌位之后不安地躁动。
审判王建军三族姻亲的阴司法庭,便设在这座充满宿命讽刺的祠堂正堂。所有与王建军血脉相连的先祖阴魂,无论相隔多少代,无论此前在阴司是享清福还是受熬煎,此刻皆被手持紫微符诏的狰狞阴差以玄铁锁链拘拿至此,密密麻麻跪满了青石铺就的广场,魂影幢幢,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威清卫城隍焦琴将军身披玄色明光铠,手持闪耀着至尊紫微神光的虎符令牌,巍然矗立在祠堂高阶之上,宛如一尊镇狱神只。他面容肃穆如铁,声如洪钟裂帛,照着令牌上流转不息的金色名讳冰冷念出:
“王建业!”
“王李氏!”
“张王氏!”
“赵钱氏!”
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道阴魂被缠绕着幽冥之火的铁链狠狠拖拽而出,重重摔在冰冷刺骨的青石地上。祠堂内外顿时鬼哭狼嚎冲天而起,浓烈的怨气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漆黑云团,笼罩四方。
第二节 孽魂泣血
许多阴魂将满腔的绝望与怒火,尽数倾泻到罪魁祸首身上。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弱小阴魂发出与其体型全然不符的尖利哭嚎:“不肖子孙王建军!老子在阳间才刚满月,连人间是方是圆都没看清,便受你牵连!” 另一个穿着丝绸睡衣、显然是新死不久的中年阴魂捶胸顿足,形态癫狂:“逆贼!我昨夜还在南京抱着姨太……抱着婆娘安睡,突然就被索魂!我的正局级官职,我的大好前程全被你毁了!”
我高坐于幽冥之气自然凝聚的紫微法座之上,周身星辉隐现,面色平静如古井深潭。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纷乱魂众时,注意到了一位身着明代四品官服、虽身处囹圄却依旧气度沉静、眼神清澈的老者魂灵。
“此魂何人?”我淡然开口,声音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焦琴将军立刻垂首查看手中虎符,随即恭敬回禀:“启禀帝君,此乃王守仁!”
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可是那位创立心学,提出‘致良知’、‘知行合一’的阳明先生?”
“回帝君,正是此人!”
我眉头微蹙,袖袍轻拂:“荒唐!先生乃一代儒宗,社稷功臣,其学泽被后世,岂可与这些孽障同列?速速解开锁链,请先生上座。”
王阳明从容整理了一下官袍,对着法座方向坦然一揖,目光中透着睿智与平静:“守仁,谢过帝君明察。” 随即,他步履沉稳地行至我法座左侧特设的席位安然坐下,静观后续。
第三节 忠魂特赦
很快,我的目光又被另一位魂灵吸引——那是一位身着褪色国军中将制服、身形挺拔如松、即便魂体受制也依旧努力挺直脊梁的阴魂,眉宇间凝聚着军人特有的刚毅与不屈。
“将他带近前来。”我吩咐道。
那将军魂被阴差引至法座前,他依旧竭力维持着军人的尊严,并未跪伏。
“既是统兵之将,观你魂气凝实,自有风骨,免去跪拜之礼。赐座。”我淡淡道。
将军魂体明显一震,抱拳沉声,带着金戈铁马的回响:“败军之将王文彦,谢帝君恩典!”
“王文彦?”我略一思索,“可是抗日时期统领黔军子弟,参与过淞沪、长沙诸多会战的王文彦将军?”
未等王文彦回答,焦琴将军已傲然抱拳回道:“启禀帝君,正是此人!只要是在这华夏疆域之内,莫说一个王文彦,便是对岸那些数典忘祖、妄图裂土之辈的头目,帝君只需一声令下,末将亦能顷刻间将其魂魄拘来,听候发落!”
我微微摆手,目光依旧落在王文彦身上:“时机未至。王将军,朕现在命你,指认下方魂众之中,所有曾于抗日卫国之战中效力的将士。”
我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天帝律令,清晰地传遍整个祠堂内外:“凡王氏及其姻亲后戚之中,将士者,于抗日卫国有功,无论其生前所属何派何系,朕今日特赦其受此案牵连之罪!”
此言一出,如同在暗夜中投下曙光!下方魂众中,数十道魂体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王文彦将军更是激动得魂体微颤,声音哽咽:“末将……末将代众袍泽弟兄,叩谢帝君天恩!”
他立刻转身,目光如电,扫视魂众,开始一一指认,每一声都铿锵有力,带着自豪与悲怆:
“李德明!黔军102师306团上尉连长,台儿庄战役,殉国!”
“张海山!黔军103师辎重营中士,武汉会战,牺牲!”
“赵永贵!王氏外甥,中央军第74军51师少尉排长,常德保卫战,阵亡!”
被点到名的阴魂身上的锁链应声而开,他们迅速汇聚到王文彦将军身后。这些曾经的铁血军魂,此刻竟如同生前在战场上重逢般,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尽管是魂体),哽咽声、低吼声交织在一起,一股悲壮豪情油然而生,竟将这阴森审判之地的诡谲气氛冲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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