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讯
陈文接到老家电话时,正在公司开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三遍时,他才借口上洗手间溜出来接听。
“喂?”
“文子,我是你三叔。”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爸...走了。”
陈文靠在墙上,瓷砖的冰凉透过衬衫传到背上。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今天凌晨三点,心肌梗塞。走得很安详,没受罪。”三叔顿了顿,“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要办后事。”
“我...我安排一下,明天回去。”陈文机械地回答,挂了电话。
回到会议室,他继续做报告,声音平稳,逻辑清晰。同事们没人看出异常。直到会议结束,老板拍他肩膀说“干得不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汇报了什么内容——完全不记得了。
晚上回到租住的公寓,陈文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父亲陈建国,六十八岁,独居在两百公里外的老家县城。三个月前他们通过电话,父亲说最近胸闷,陈文让他去医院检查,他说“老毛病,不碍事”。
现在人走了。
陈文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奇怪的空白。他和父亲关系疏远,母亲在他十岁时病逝后,父亲变得沉默寡言,父子间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生活费用和学习情况。陈文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一年回去一两次,每次待不超过三天。
现在父亲死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了解多么少。
第二天一早,陈文开车回老家。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直在想葬礼该怎么做,要通知哪些亲戚,父亲的遗产怎么处理——都是实际问题,没有情绪。
老家的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单元楼,父亲住在四楼402。楼下已经摆了几个花圈,三叔和三婶在张罗。
“文子回来了。”三叔迎上来,眼睛红肿,“上去看看吧,你爸还在屋里。”
按照老家习俗,遗体要在家里停放三天才火化。陈文上到四楼,门口挂着白布,屋里飘着香烛和某种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客厅正中,父亲躺在临时搭起的灵床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头部。
陈文走近,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父亲闭着眼睛,脸色蜡黄,嘴巴微微张开,表情平静,甚至可以说安详。但不知为何,陈文觉得父亲的表情有些古怪——眉头似乎微微皱着,像是死前在思考什么难题。
“你爸走得突然,但没受苦。”三叔跟进来,“我昨晚十一点还跟他下棋,他赢了,挺高兴。回家睡觉时还好好的。”
“几点发现他去世的?”
“早上六点,送牛奶的老李敲门没人应,闻到怪味,给我打电话。”三叔叹气,“我拿备用钥匙开门,人已经硬了。医生说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两三点。”
陈文点头,视线落在灵床旁边的桌子上。桌上摆着父亲的遗像,香炉,蜡烛,还有一些供品。供品中有一盘苹果,一盘橘子,还有...一碗白米饭,米饭上直直地插着一双筷子。
“这是?”
“头七的供饭。”三婶低声说,“让你爸吃饱了好上路。”
陈文知道一些老家的丧葬习俗,但细节已经模糊。他注意到,饭桌正对着阳台门,阳台门上贴着一张黄纸,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
“那是什么?”
“封门符。”三婶解释,“怕你爸的魂回来时走错路,或者...带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陈文皱了皱眉,没说话。他是个无神论者,对这些迷信习俗不以为然,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争执。
接下来的两天,陈文在亲戚们的帮助下处理丧事。来吊唁的人不少,大多是父亲的同事、老邻居,还有一些陈文不认识的远亲。每个人都说父亲是个好人,走得可惜。
第二天晚上守灵时,陈文独自坐在客厅。亲戚们都去休息了,只有香烛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他看着父亲的遗体,突然想起一件事。
父亲的书房。
从小到大,父亲的书房都是禁地。门总是锁着,陈文只有偶尔送茶时才能进去,而且不能久留。父亲去世后,陈文还没进过书房。
他起身,走到书房门口。门锁着,但钥匙应该在父亲身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不打扰遗体。也许有备用钥匙。
在客厅的抽屉里,陈文找到了一串钥匙。试到第三把时,书房门开了。
书房比他记忆中更拥挤。三面墙都是书柜,塞满了各种书籍:历史、哲学、医学,甚至还有一些线装古籍。书桌上堆着纸张和笔记本,墙角有几个纸箱。
陈文打开书桌的台灯,开始翻看。大多是父亲写的研究笔记——父亲退休前是县中学的历史老师,对地方史很有研究。但翻到书桌中间的抽屉时,他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盒。
木盒很旧,红漆斑驳,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陈文在钥匙串里找到一把小铜钥匙,试了一下,锁开了。
盒子里是一些旧照片,几封信,还有一个笔记本。照片是父亲年轻时的,有和母亲的合影,还有一些集体照。陈文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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