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坡。月光吝啬地透过嶙峋怪石的缝隙,在铺满碎石和苔藓的地面上投下破碎扭曲的光斑。冰冷的山风在石隙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尖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植物汁液被碾碎后散发出的、混合着辛辣与苦涩的奇异气息。
苏禾背靠着一块冰冷巨大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左肩胛的枪伤如同一个永不闭合的泉眼,温热的血液汩汩涌出,早已浸透了半边身体,黏腻冰冷的触感如同死亡的亲吻。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冰冷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她最后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肺部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轻,变冷,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块,被无边的黑暗和寒意包裹着,不断下坠。
深潭般的眼底,那万年不变的平静早已被强行压下的剧痛和极致的疲惫取代。视线开始模糊,重影晃动。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用这尖锐的痛楚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智。
不能倒下……倒下……就真的完了……
身后,疤脸刘三那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嘶吼和沉重的皮靴踏石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槌,狠狠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臭娘们!跑啊!接着跑啊!老子看你能跑到天边去!”
“妈的!血……到处都是血!看你能撑多久!”
“狗子的命……还有苏家欠的血债……今晚老子一块收!”
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在乱石间快速移动,显然已经锁定了她藏身的巨石!包抄之势已成!最多十息,那两张狰狞的脸和喷吐死亡的枪口,就会出现在巨石两侧!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苏禾淹没。体力耗尽,失血严重,手中那支仅剩一颗子弹的老旧汉阳造,在近距离面对两个持枪凶徒时,几乎毫无胜算。深潭般的眼底,那被强行压制的熔岩暗流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不甘!愤怒!还有……一丝对那个远在军营、生死未卜的孩子的……无限眷恋!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
苏禾模糊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巨石前方不远处——一片在月光下呈现出深紫色、如同铁线般虬结缠绕的低矮荆棘丛!荆棘的尖刺在微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是“铁线鬼见愁”!一种极其罕见、汁液蕴含强烈神经毒素和致幻物质的剧毒荆棘!其气味辛辣苦涩,正是空气中那奇异气息的来源!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磷火,瞬间照亮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猛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不是去抓枪,而是狠狠抓向自己左肩胛那狰狞的伤口!
“呃——!” 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但她枯瘦的手指,已然沾满了自己温热的、带着浓烈生命气息的鲜血!
她强忍着眩晕和撕裂般的痛楚,将沾满鲜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抹在身前冰冷潮湿的岩石表面!一道歪斜却刺目的暗红血痕,在惨白的月光下触目惊心!如同一个指向地狱的箭头!
紧接着,她拼尽最后的气力,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枪,而是扑向了那片深紫色的、散发着致命气息的“铁线鬼见愁”荆棘丛!她用沾血的手,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撕扯、折断那些坚韧的荆棘枝条!尖利的毒刺深深扎入她的手掌、手臂,带来火烧火燎的剧痛和麻痹感!但她浑然不顾!将折断的、流淌着深紫色汁液的荆棘,连同自己手掌上淋漓的鲜血,狠狠地涂抹、抛洒在巨石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尤其是那道血痕的周围!
浓烈到刺鼻的辛辣苦涩气息混合着新鲜血液的腥甜,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猛烈爆开!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致命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苏禾残存的力量彻底耗尽。她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乱石之上,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腰间那根褪色的布腰带之下——那里,匕首冰冷的柄端紧贴着她的肌肤。
深潭无波,凶魄已至。
“在那边!石头后面!”疤脸刘三那充满杀意的嘶吼在巨石左侧炸响!
“臭娘们!没子弹了吧?给老子滚出来!”另一个同伙的声音从右侧逼近!
两道粗壮的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猛地从巨石两侧同时扑出!手中的驳壳枪直指巨石后方!
然而,预想中蜷缩在地、任人宰割的身影并未出现!巨石之后,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那摊尚未完全凝固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和空气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与剧毒荆棘的奇异气息!
疤脸刘三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目光瞬间被巨石前方地面上那道歪斜的暗红血痕吸引!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他下意识地顺着血痕指向的方向望去——正是那片深紫色的、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荆棘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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