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光秃秃的树梢间打着旋儿,发出尖锐的呜咽,卷起地上冻硬的雪粒,砸在看青棚破旧的木门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棚内,火塘里的柴火早已燃尽,只剩下暗红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热量,驱不散那从门缝和棚顶破洞钻进来的、无孔不入的阴冷。
陆建国蜷缩在干草堆最深处,身上紧紧裹着苏禾那件宽大的旧棉袄,可那棉絮早已板结发硬,抵御严寒的能力有限。他像一只被冻僵的小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白日里跟着苏禾去后山背风处拾柴时浸湿的裤脚和鞋袜,此刻如同裹在腿上的冰坨,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肉往骨头缝里钻。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又被一阵阵强烈的寒意和眩晕搅得不得安宁。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王翠花刻薄的咒骂和陆大柱的拳头,一会儿是野猪獠牙滴血的狰狞,一会儿又是苏禾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混乱的梦境像沉重的磨盘,碾得他头痛欲裂。
【警告!幼崽核心体温异常升高!当前38.7℃…持续上升中…39.1℃…39.5℃…】小柒冰冷的警报如同细针,刺入苏禾的意识深处,【检测到免疫系统过载反应…能量消耗加剧…建议立即物理降温!重复,立即物理降温!】
苏禾盘膝坐在陆建国旁边的干草上,背脊挺直,如同黑暗中一尊沉默的雕像。她缓缓睁开眼,深潭般的目光落在蜷缩成一团的孩子身上。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清晰地看到他脸颊上那不正常的潮红,紧蹙的眉头和微微翕张、略显急促的嘴唇。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陆建国滚烫的额头上。那灼热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陆建国在昏睡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痛苦的呓语。
风寒入体,高烧。
在这个缺医少药、饥寒交迫的年月,一场高烧足以要了一个壮劳力的命,何况是一个本就营养不良、饱受摧残的孩子。
苏禾收回手,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起身,走到角落的水缸边。水缸里浑浊的冰水早已冻得结了一层薄冰。她拿起豁口碗,用碗沿砸开冰面,舀起半碗冰冷刺骨的浑水。
回到干草堆旁,苏禾扯下自己棉袄内衬相对干净的一块布,浸入冰冷的浑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布料。她拧干(带着冰碴),然后俯下身,将那冰冷的湿布,毫不犹豫地、直接敷在了陆建国滚烫的额头上!
“嘶——!”
冰冷的刺激如同针扎!陆建国猛地从昏沉的噩梦中惊醒,身体剧烈地一弹!狼崽子的眼睛因为高热和惊惧而布满血丝,惊恐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苏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嘶鸣!他想挣扎,想推开那只冰冷的手,但身体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眩晕和灼热包裹着他。
“别动。”苏禾的声音低哑干涩,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一只手稳稳地按住了他因惊惧而微微耸动的肩膀。那只手冰冷而稳定,像一道沉重的闸门,强行压下了他本能的抗拒。
冰冷的湿布紧紧贴在灼热的额头上,强烈的温差带来一阵阵刺痛和眩晕。陆建国急促地喘息着,狼崽子的眼神死死盯着苏禾那张在昏暗中模糊不清的脸,里面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知道这冰冷很难受,但他更怕那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的滚烫。这冰与火的煎熬中,只有她按在肩上的那只手,是唯一的锚点。
苏禾没有言语,只是每隔一会儿,便将那被陆建国额头温度捂热的湿布重新浸入冰冷的浑水中,拧干,再次敷上。动作机械、精准、重复。棚内只剩下湿布浸水和拧干的细微声响,以及陆建国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时间在冰冷的重复中缓慢流逝。天光透过破洞,渐渐亮了起来,灰白而惨淡。
陆建国额头的温度似乎被那持续的冰冷稍稍压制了一些,但身体内部那团火却烧得更旺。他脸颊的红晕更深,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变得更加灼热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嘶鸣。神志也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昏沉中开始说胡话:
“别…别打我…娘…”
“肉…兔腿…我的…”
“水…渴…”
【警告!物理降温效果有限!体温回升至40.1℃!幼崽出现脱水及轻度谵妄症状!能量储备急剧下降!核心任务‘存活30天’遭遇严重威胁!请宿主立即采取有效医疗措施!】小柒的警报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和恐慌,数据流疯狂刷新着危险指标。
苏禾看着陆建国干裂的嘴唇和涣散的眼神,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停止了物理降温的动作,起身走到棚子最角落那个破铁皮柜子(灶台)后面,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之前拾来的枯草。
她背对着陆建国,蹲下身,宽大的破棉袄袖子遮挡了动作。意念微动,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银色金属小盒(空间钮)出现在她掌心。她熟练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板包裹在铝箔里的白色小药片——高效的广谱抗生素。她迅速抠出一粒,用指甲将药片碾成极其细微的白色粉末,小心地倒在掌心。然后将药盒收回空间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