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泼洒的茶汤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渍，散发出清冽的香气，却无法驱散弥漫在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惊涛骇浪。
墨北辰的问题——“云小姐这手字，风骨非凡，不知师承何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自己心中激起的涟漪远比在云清那里要大得多。他紧紧盯着云清，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丁点与“祖师爷”相关的线索。
然而，他失望了。
云清听到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写下的药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随手而写，并无师承。”
随手而写？ 并无师承？
这八个字，像是一记重锤，反而让墨北辰心中的惊疑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怎么可能随手写出与墨家祖师爷一般无二的字迹？！那不仅仅是形似，更是神韵、风骨、乃至笔画间蕴含的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都完全相同！这绝非魔仿能够达到的境界！
除非……除非她就是……
一个荒诞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墨北辰的脑海，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但他立刻强行压下了这个过于惊世骇俗的猜想。不可能！祖师爷那是何等人物？是存在于墨家古老传说中、近乎神只的存在，早已超脱凡尘不知多少岁月！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
可这字迹又作何解释？是巧合？是某种他不知道的传承？还是……她与祖师爷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无数的疑问在墨北辰心中翻滚，让他素来冷静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起她的警惕。
于是，他强行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那瞬间的失态仿佛只是幻觉。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峻，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极致的探究与凝重，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原来如此。”墨北辰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听不出喜怒，“是墨某唐突了。”他没有再纠结于笔迹的问题，而是将注意力转回了那张药方上，“云小姐开的方子，墨某会尽快命人配齐。只是这‘百年石髓’与‘地心玉液’……颇为罕见，可能需要一些时日。”
“无妨。”云清淡淡道，“此方并非根治之法，只是暂时固本培元，缓解子午时刻的痛楚，延缓生机流逝的速度。药材齐备后，我可为你炼制为丹，效果更佳。”
“有劳云小姐。”墨北辰颔首，态度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郑重。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医术，更因为那神秘字迹带来的震撼。“后续治疗，需要墨某如何配合？”
“首次药力化开，需我以银针引导，疏通部分被诅咒淤塞的经脉。”云清说道，“待你药材备齐，通知我即可。”
“好。”墨北辰应下。
正事谈完，茶室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云清没有久留的打算，她站起身：“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墨北辰也随之起身：“我让人送云小姐。”
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挽留或试探。他知道，关于笔迹的秘密，急不得。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惊人的发现，需要更深入地调查云清的背景，也需要……确保她在这段时间内的“安全”，或者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将云清送至茶室门口，凌风早已恭敬等候在外。
“凌风，安全将云小姐送回住处。”墨北辰吩咐道，语气平淡，但凌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深意。
“是，墨总。”凌风心领神会。
看着云清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墨北辰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阴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微微躬身，旋即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那是墨家培养的、只效忠于他个人的影卫，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
“动用一切资源，查清云清所有的过往，尤其是她母亲云芷兰的来历，以及她是否接触过与墨家祖师爷相关的任何事物。”墨北辰的声音冰冷，“还有，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云小姐，确保她的安全，同时……记录她的一切动向，接触的所有人。”
保护，亦是监视。
他必须弄清楚，这个突然出现、身怀惊天医术、笔迹又与祖师爷如出一辙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的出现，是机缘巧合，还是……与困扰墨家千年的诅咒，有着某种更深层的联系？
云清坐在回程的车里，闭目养神。对于墨北辰看到她笔迹时的剧烈反应，她并非毫无所觉。只是她并不在意，万载修行，她书写过的符文、典籍无数，笔迹早已融入自身道韵，在这个世界看来独特些，也属正常。她更多的思绪，还是放在了如何化解那棘手诅咒，以及那丝熟悉感的来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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