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回来后,高早苗的生活似乎重回正轨。他不再追逐虚无缥缈的数字磁场,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高铁站项目上。他的“早苗建材”虽小,却因诚信和质量,在业内渐渐有了口碑。工人们愿意跟着他干,客户也愿意把订单交给他。他租下了正规的仓库,买了辆新的皮卡,日子虽然朴素,却踏实安稳。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天晚上,琳达在厨房洗碗,高早苗无意间瞥见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工作群消息弹出,尾号赫然是“8888”。那四个“8”像四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他想起了自己那段被“8888”支配的混乱岁月——虚假的人脉、拖欠的货款、失控的情绪,以及最终的牢狱之灾。
“琳达,”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现在的号码是‘8888’?”
琳达擦着手走出来,点点头:“嗯,是公司统一配的业务号,不能换。”
高早苗的心沉了一下:“这号码……和我的‘4444’,是不是有点冲?”
琳达笑了,语气轻松:“早苗,别再迷信那些了。数字就是数字,关键看用它的人。”她说完,转身回了卧室,留下高早苗一个人站在客厅,看着那部尾号“8888”的手机,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当晚,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的钢筋堆里,爬出了两条蛇。一条通体金黄,鳞片闪耀着“8888”的光芒,眼神锐利而贪婪;另一条灰扑扑的,身上刻着“4444”,眼神沉静而坚韧。两条蛇缠着他的脚踝,一左一右,拼命地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了,他尖叫着,却发不出声音。惊醒时,窗外月光惨白,照在床头的手机上,那串“4444”像四只警惕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风暴,终于在高铁站验收那天爆发。
监理公司突然发难,声称高早苗供应的某一批次钢筋强度不达标,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要求全部更换,并索赔一千两百万。这个数字,足以让他再次倾家荡产。
高早苗如遭雷击。他亲自去查,翻遍了所有进货单和质检报告,发现那批货根本不是他供应的。他顺着物流记录追查下去,源头竟指向了琳达名下的那家小型建材贸易公司——那是她复婚后,用他的启动资金注册的。
他拿着检测报告和物流单据,冲到琳达的办公室。办公室装修得很精致,墙上挂着她的照片,桌上摆着“总经理”的铭牌。琳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显得有些陌生。
“为什么?”高早苗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琳达吐出一个烟圈,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回来?王总答应我,只要我能搞垮你,他就把他手里的几个大项目转给我,让我当真正的老板。高早苗,你太天真了,你以为的破镜重圆,不过是我的一场任务。”
高早苗踉跄着后退,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那个曾经会为他煮一碗热汤面的女孩,现在眼里只有事业和成功,还有对财富的无尽渴望。他忽然明白了,她爱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曾经拥有的财富,以及现在可能重新崛起的价值。
他没有争吵,也没有指责。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报告,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保险柜,把自己账户里最后的积蓄——刚好一千二百万,一分不差,转到了高铁站项目的赔偿账户上。
“钱我赔,”他对项目负责人说,声音平静得可怕,“钢筋我负责换。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这个错误买单。”
高铁站如期通车那天,阳光明媚,彩旗飘扬。剪彩仪式上,领导们笑容满面,记者们的闪光灯此起彼伏。高早苗没有出席,他独自一人站在远处的天桥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涌入崭新的车站。这座由他亲手供材、用“4444”的信念撑起来的建筑,此刻正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与梦想。
叮!手机响了。是琳达的短信。他打开一看,是一张机票的截图。目的地是阿塞拜疆,航班号尾数是“158”,座位号是“15A”。
他盯着那张机票,久久无言。他知道,这是琳达的告别。她选择了离开,带着那个属于过去的、虚假的“158”密码,飞向一个未知的远方。或许,对她而言,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天医生气”。
高早苗抬起头,望向远方。天高地阔,风卷着沙尘,吹过他的脸庞,带着一丝粗粝的真实感。他握紧了手中的钢筋,和那部旧手机...
五年后。
乌鲁木齐大巴扎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悄然开张。店名叫“伏位建材咨询”,门面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但眼神清澈,笑容温和。他叫高早苗。
店里没有华丽的装潢,墙上只挂了一幅字,是他亲笔所书:“数字是镜,人心是光。”
偶尔有迷茫的年轻人进来,问他:“老板,我这号码‘6666’是不是能发财?”
高早苗会给他们倒一杯热茶,然后指着墙上的字,缓缓地说:“发财不靠号码,靠你手上做的事,心里装的人。先把人做好,财自然就来了。”
没人知道他曾是叱咤风云的“钢筋大王”,也没人知道他曾因一个号码而坠入深渊。他只是安静地守着这家小店,帮人牵线搭桥,介绍靠谱的供应商,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纠纷。他的报酬,有时是一顿饭,有时是一句谢谢。
老周偶尔会来坐坐,两人喝喝茶,聊聊天。
老周告诉他,琳达其实是他收养的干女儿,他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她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某个黄昏,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
高早苗收拾好店铺,准备关门。他抬头看了看天,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尘土,扑打着玻璃窗,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笑了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尾号依旧是那串朴素的“4444”。
日子依旧,但他已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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