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率归附百越青壮,扮作流民山匪,在落鹰峡设伏!记住,只许败,不许胜!让鬼鹫和他那三百破甲弩,‘顺利’通过!沿途丢些破刀烂盾,做足仓皇溃败之态!把他们……‘礼送’到钦差眼皮底下!”
屠烈狰狞刀疤扭出狠笑:“王爷放心!末将定让那鬼鹫以为岭南已是他囊中之物,大摇大摆去给钦差‘献礼’!”
三日后,正午。烈日灼烤着通往南越城的官道,尘土飞扬。
一队约莫百人的车马,护卫森严,缓缓前行。钦差副使刘琨端坐华盖马车之中,身着四品孔雀补服,面皮白净,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透着京城大员的倨傲与审视。他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官道两侧荒芜的田亩和远处稀稀拉拉的茅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岭南,果真是瘴疠不毛之地!
“大人!”一名骑士飞马来报,声音带着惊疑,“前方……前方有大队人马溃逃而来!像是……像是官军遇袭!”
刘琨眉头一皱:“哦?去看看!”
车队加速前行,转过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京中来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数百名衣衫褴褛、丢盔弃甲的“兵卒”正沿着官道仓皇奔逃,不少人身上带伤,血迹斑斑。他们身后,烟尘滚滚,隐约可见数百名凶神恶煞、脸上涂抹油彩的“蛮匪”呼喝着追杀,箭矢嗖嗖破空!
“是戍边营的号衣!”有眼尖的护卫惊呼,“那些蛮子手里……有军弩!”
“保护大人!”护卫统领厉声喝道,车队瞬间摆出防御阵型。
就在这时,那队溃逃的“官军”中冲出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血污的独眼汉子,正是赵铁柱!他踉跄着扑到刘琨车驾前,嘶声喊道:“钦差大人救命!黑风盗余孽……劫了军粮!兄弟们……快顶不住了!”他身后“残兵”更是哭爹喊娘,乱作一团。
追杀而至的“蛮匪”似乎被钦差车驾的声势震慑,为首一个脸上带着蜈蚣疤的凶悍汉子(屠烈)勒住马,远远地用生硬的官话吼道:“狗官听着!岭南王无道,粮草尽归爷爷们了!识相的滚开,饶你们不死!”说罢,竟真的调转马头,呼喝着“蛮匪”们扛起抢来的“粮袋”(实为沙土),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中,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残兵”。
刘琨看着眼前这群丢盔弃甲、面如土色的“戍边营”残兵,又望了望那些蛮匪嚣张离去的背影,以及地上散落的几袋被割破、露出些许“粮粒”(表层新粮)的口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岭南,果然已乱!陈锋手下,不过是一群连山匪都打不过的废物!那所谓的“神粮”,怕也是以讹传讹,或是早已被劫掠一空!
南越城,王府。
当刘琨的车驾驶入城门时,所见更印证了他的判断。城墙低矮破败,守军稀稀拉拉,穿着打满补丁的皮甲,手中兵器锈迹斑斑,眼神麻木呆滞。街道两旁屋舍倾颓,行人面有菜色,见到钦差仪仗,也只是畏缩地躲闪,毫无生气。
王府门前,陈锋亲自出迎。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面色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苍白与倦怠,拱手行礼时,动作甚至有些虚浮:“钦差大人远来辛苦,岭南鄙陋,让大人见笑了。”
刘琨矜持地颔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陈锋身后。只有几十个老弱兵卒持着破旧长矛守卫,其中一人还拄着拐杖(赵铁柱),断腿处缠着渗血的麻布。王府门庭冷落,毫无藩王气象。
进入王府正厅,陈锋吩咐上茶。端上来的竟是岭南常见的粗砺苦茶梗,浑浊不堪。刘琨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放下茶盏,沉声道:“岭南王,本官奉太子殿下密旨,查问三事:其一,韩冲将军奏报你擅启边衅,屠戮黑石寨部族,激起民变,可有此事?”
陈锋面露“惶恐”,连忙摆手:“大人明鉴!黑石寨岩虎率众围堵王府,勒索粮秣,本王迫于无奈,方才将其驱逐!绝无屠戮之事!此乃岩虎部族归顺血书为证!”他示意侍从呈上一卷粗糙的兽皮,上面按着密密麻麻的血指印。
刘琨扫了一眼,不置可否:“其二,南疆总兵郑啸奏报,你私蓄甲兵,其心叵测!那支击溃韩冲将军的玄甲军,从何而来?”
陈锋苦笑,指着厅外那些“老弱残兵”:“大人请看,此等残兵,便是本王麾下所有!所谓玄甲军……不过是本王为震慑蛮酋,令匠人赶制的一些粗糙铁片,刷了层红漆罢了!当日韩将军冒进,误入瘴林,为毒虫所袭,军士自相践踏……唉,本王救援不及,深感痛心……”他叹息摇头,情真意切。
刘琨盯着陈锋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破绽,最终只看到一片“疲惫”与“无奈”。他心中冷笑,废物就是废物,连谎都圆得如此拙劣!他抛出最后一击:“其三,岭南苦寒,何来千亩神田,金山粮囤?此等妖异之事,你作何解释?粮种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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