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一座名为“忘机”的道观静静依偎在山岚之间。
白墙青瓦,褪尽了人间烟火色,只余下风雨侵蚀的斑驳。
观前几株老松虬枝盘曲,姿态奇古,终年吞吐着山间云雾,也隔绝了山下的万丈红尘。
杜若兰,如今已有了新的道号——静玄。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道袍,宽大的衣袖随着她清扫石阶的动作轻轻晃动。
身上再无半点珠翠,一头青丝也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白皙的脖颈。她的面容平静,眼神澄澈,像这山间雨后的清潭,倒映着天光云影,却深不见底,再无波澜。
复仇的烈焰早已熄灭,留下的并非灰烬,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寂寥。
每日寅时,她便起身。净手,焚香,于三清殿内做早课。诵经声清冷如玉磬,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与殿外松涛鸟鸣相应和。她跪坐在蒲团上,脊背挺直,姿态依旧带着大家闺秀的优雅,却又多了一份出尘的定力。
早课毕,她便去后山照料一小片药圃。是她来了之后亲手开垦的,种些寻常的草药,薄荷、艾草、金银花……她挽起袖子,蹲在田垄间,用手指细细拂去杂草,动作不疾不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指尖那些常年拨弄药材沾染的、洗不去的淡淡草木色泽。
偶尔,她会坐在药圃旁的青石上,看着山下缭绕的云雾,怔怔出神。并非怀念,也非悔恨,只是一种纯粹的“看”。前世杜家小姐的娇憨,齐府少奶奶的隐忍,复仇修罗的狠绝……都像是隔着厚重的水晶去看另一端的戏文,人影晃动,悲欢离合,却再也不能沾染她分毫。
观主是一位年迈的女冠,眼神通透,仿佛能看穿人心。她从不问静玄的过往,只在她刚来时,淡淡说过一句:“放下,不是遗忘,是把它安放在一个不再惊扰心神的位置。”
静玄当时未曾回应,如今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午后,她常在藏经阁翻阅道藏。并非寻求什么长生妙法,只是喜欢那纸张摩挲的沙沙声,喜欢那字里行间流淌的宁静智慧。有时,她会抚琴。
观里有一张古旧的桐木琴,音色不算顶好,却沉静温润。她弹《鸥鹭忘机》,弹《高山流水》,指尖流淌出的音符,清越孤直,不带情欲,只有山水自然的疏阔。
山下偶尔会有消息传来,通过那个早已洗手上岸、如今在观外小镇做着正经生意的赵三儿。他每年会来送一次米粮,顺便说些外面的见闻。
静玄从不主动问,只是听着。
赵三儿打听到京城里人人皆知的消息,五阿哥的腿终究是废了,虽仍是皇子,却已远离权力中心,性情愈发阴郁。
福尔康大人缠绵病榻,当年的英武少年郎,如今只是个需要人伺候的药罐子。
至于那位还珠格格……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痴痴傻傻,坏的时候疯疯癫癫,被圈禁在贝勒府深处,再无人得见。
而那位明珠格格,和亲蒙古,病逝在草原。
静玄听着,眼神依旧平静,如同听一段与己无关的古记。
恩怨已了,他们的惨淡收场,是她种下的因,却也不再是她需要关注的果。
她更多的时候,是独自面对这山,这云,这清风明月。
一年四季,景致变换。
春日,山花烂漫,她采撷些野花供于殿前,看蜂蝶忙碌。
夏日,骤雨初歇,她于廊下煮一壶山泉泡的粗茶,听蛙声一片。
秋日,月华如水,她踏着落叶漫步,任凭露水打湿道袍下摆。
冬日,大雪封山,她围炉读经,看窗外银装素裹,万籁俱寂。
她不再是杜若兰,也不再是静玄。她仿佛化作了这山间的一缕风,一片云,一块沉默的石头。曾经的恨意与筹谋,如同被山泉洗涤过的砾石,沉在心底最深处,蒙上了时光的青苔,不再锋利。
这一日,又是黄昏。
静玄做完晚课,独立观前,眺望远方。落日熔金,将层层云海染成瑰丽的绛紫色,壮阔莫名。山风猎猎,吹动她宽大的道袍,仿佛随时要羽化登仙。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站在绣楼上,穿着大红嫁衣,满怀恨意重生的自己。想起齐志高咽气时那惊恐的眼神,想起小燕子在画舫底层绝望的挣扎,想起永琪和尔康在冰冷河水中沉浮……
一幕幕,清晰如昨,却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曾经沾染过无形鲜血,如今只余草木清香和经卷温度的手。指尖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没有解脱的狂喜,没有良知的苛责,也没有看破红尘的沧桑。
只有一种深深的,无边无际的……宁静。
她转身,步入观中。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门外那绚烂的夕阳与纷扰的人间。
青灯古卷,晨钟暮鼓。
此后余生,她便只是这忘机观里,一个名唤静玄的普通道姑。
与这山,这观,这永恒的寂静,融为一体。
直至,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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