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晚风带着稻田特有的清香,掠过李二蛋的脸颊。他蹲在田埂上,指尖轻轻拂过饱满的稻穗,金黄的谷粒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缝在他棉袄上的铜纽扣。这片稻田是李家最后的念想 —— 从爷爷那辈开始,家族就在这片土地上耕种,春播秋收,一晃就是六十年。可现在,它要被推平,盖起现代化的玻璃温室,用来种植高附加值的反季节蔬菜,为家族企业缓解日益严峻的财务危机。
远处,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像一头钢铁巨兽,正一步步吞噬着这片承载了三代人记忆的土地。李二蛋的眼眶有些发红,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在家族会议上,他据理力争,说这片稻田是 “李家的根”,可父亲和几位叔伯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说 “情怀不能当饭吃”“玻璃温室才能救企业”。权力斗争中,他这个坚守传统的 “异类”,早就被边缘化了。
“二蛋哥,该走了,收割机要过来了。” 旁边的年轻雇工小声提醒道。李二蛋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稻田,仿佛要把每一株稻子都刻进骨子里。雇工叹了口气,不再劝他,转身跟着其他工人走向田埂尽头的卡车 —— 他们都知道李二蛋对这片稻田的感情,却也明白,在现实面前,这份感情一文不值。
联合收割机驶进了稻田,巨大的轮子压过田埂,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驾驶员是从外地请来的,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操控着机器。随着机器的前进,金黄的稻穗被卷入滚筒,谷粒与稻秆分离,稻秆被粉碎后均匀地撒在田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土。整个过程高效得近乎残酷,不到一个小时,一半的稻田就被 “剃平” 了,原本充满生机的田野,变得像一块荒芜的荒地。
李二蛋站在田埂上,看着这一切,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想起小时候,每到收割季节,全家人都会下地,父亲挥舞着镰刀,母亲和奶奶在后面捆稻秆,他则在田埂上追逐蝴蝶,累了就躺在稻堆上晒太阳,闻着稻谷的清香入睡。那些画面那么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现在,却被这冰冷的机器彻底碾碎了。
夕阳渐渐落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最后一片稻田也被收割完毕,联合收割机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缓缓驶出了田野。工人们陆续离开,田埂上只剩下李二蛋一个人。他慢慢地走进空荡荡的稻田,脚下的泥土还带着收割机碾压过的温热,混合着稻秆的碎末,散发出熟悉的气息。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田边一处还没被完全碾压的角落,蹲下身,用手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那里长着几株漏收的稻秧,叶片还带着淡淡的绿色,根部牢牢地扎在泥土里。李二蛋挑选了一株最健壮的,连带着周围的泥块一起挖了出来,用随身的塑料袋小心地包好。
他站起身,望向不远处已经基本完工的玻璃温室。温室的钢架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巨大的玻璃面板反射着天空的晚霞,像一座冰冷的宫殿。李二蛋握紧了手中的塑料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 他要把这株稻秧藏进玻璃温室,当作留住土地灵魂的 “人质”,就算不能阻止温室的建设,也要让这片土地的记忆,以一种隐秘的方式继续存在。
趁着夜色还没完全降临,李二蛋绕到玻璃温室的后门。后门没有上锁,大概是施工人员暂时离开时忘记关了。他悄悄走了进去,温室里还弥漫着玻璃胶和钢材的味道,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施工工具。他走到温室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还没拆封的保温材料。李二蛋轻轻拨开材料,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带着泥块的稻秧放了进去,再用泥土小心地覆盖好,只露出几片绿色的叶片。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和稻秧告别,又像是在和自己的过去告别。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温室,将那扇后门轻轻带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二蛋刚走出温室不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蛋哥,等一下。”
他回头一看,只见曹悦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看着他。曹悦是家族企业的市场部经理,负责玻璃温室项目的宣传工作,之前因为项目规划,两人有过几次接触,关系不算亲密,但也不算陌生。
李二蛋的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藏稻秧的事情被发现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紧张:“曹经理,你怎么还在这里?”
曹悦走到他面前,笑了笑:“我刚才在记录温室的施工进度,看到你进了温室,就过来看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二蛋沾着泥土的手上,“你刚才在温室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李二蛋的心跳更快了,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可看着曹悦真诚的眼神,又觉得没必要隐瞒。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在温室里藏了一株稻秧。这片稻田要没了,我想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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