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私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与空气中弥漫的白酒醇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既冰冷又温热的奇特气息。张倪芳挥了挥手,示意守在门口的护工退下,护工犹豫着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和插在手臂上的留置针,终究还是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将病房内的寂静与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落在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却照不亮张倪芳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她缓缓掀开被子,没有按铃呼叫护工帮忙,而是用没插针的左手撑着床头柜,一点一点地挪到床边。每动一下,腹部的伤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在对抗的不是身体的病痛,而是某种无形的、试图将她拖入深渊的力量。
这场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家族企业权力斗争,最终以她的 “惨胜” 画上了句号。儿子张泽联合部分老臣试图夺权,她不得不亲手斩断亲情羁绊,将张泽的势力暂时压制;那些跟随丈夫创业多年的老部下,有人背叛,有人动摇,她只能痛下狠手清洗整顿,再用利益安抚留下的忠诚者。企业总算保住了,但元气大伤,海外市场的份额被竞争对手蚕食,内部管理的漏洞还没来得及彻底填补,像一艘经历了风暴的船,虽然暂时稳住了航向,却满是伤痕。
张倪芳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到落地窗前。窗外是这座城市的夜景,高楼大厦的灯光璀璨夺目,车流在马路上汇成金色的河流,一派繁华景象。但她的目光却越过这片繁华,投向城市边缘的黑暗处 —— 那里,是承载了张家两代人记忆的老厂旧址。
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白色的陶瓷酒杯,又打开旁边一瓶包装朴素的白酒 —— 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佳酿,而是三十年前丈夫创业初期,两人在老厂加班到深夜时,常喝的那种廉价白酒。酒瓶打开的瞬间,浓郁的酒香四溢,仿佛一下子将她拉回了那个艰苦却充满希望的年代。
张倪芳缓缓倒了半杯酒,酒液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她没有喝,而是举着酒杯,遥遥对着老厂的方向,嘴唇轻轻动了动,开始了一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独白:“老周,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厂子,暂时保住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老厂的铁皮房里,用算盘计算第一笔订单的利润,你说以后要让张家的企业,在东湖之畔竖起最高的楼。可现在,为了守住这份家业,我不得不清理掉那些蛀虫,包括…… 我们的儿子。”
说到 “儿子” 两个字时,她的手指微微收紧,酒杯边缘硌得指节发白。三个月前,张泽带着一群被利益蒙蔽的老臣,在董事会上提出罢免她的职务,要求将企业的核心业务交给自己打理。她看着那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曾经满眼崇拜看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最终,她用手中掌握的股权和多年积累的人脉,勉强稳住了局面,但也彻底将母子关系推向了冰点。
“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心太狠。” 张倪芳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仿佛在与丈夫的灵魂对话,“但你也知道,我们的企业,就像一棵大树,长了蛀虫,就必须刮骨疗毒,哪怕会流很多血,会很痛。只有这样,它才能涅盘重生,才能有机会实现你当年的梦想 —— 在东湖之畔,再展雄风。”
她的目光从老厂方向收回,落在窗外那片灯火通明的东湖新区。那里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开发,高楼拔地而起,科技园、金融中心相继落地,是这座城市未来的希望,也是她为企业规划的新起点。她已经暗中布局,准备将企业的核心业务转移到东湖新区,借助那里的政策优势和资源,彻底摆脱老厂的束缚,让企业焕发新的生机。
“老周,再等等我。” 张倪芳轻声说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张家的企业,会比以前更加强大。到时候,我再带着你最爱的白酒,去你的墓前,跟你好好说说这一切。”
就在张倪芳沉浸在回忆与畅想中时,腹部的疼痛突然加剧,像是有一把刀在体内搅动。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幸好及时扶住了窗框,才没有摔倒。手中的酒杯剧烈晃动,酒液洒出几滴,落在洁白的窗台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衣领里。护工之前叮嘱过,她刚做完手术不久,绝对不能长时间站立,更不能情绪过于激动。但她不在乎,这场无声的庆祝,这场与过往的告别,她必须独自完成。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加密信息,发送人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 集团副总李建军。
信息内容很短:“一切已按计划执行,阻力清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