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船匠张伯。
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拨开人群走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看透世事的清明:
“卢子贵!你给老头子清醒点!” 张伯的声音不大,却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大海无情,没有默娘丫头之前,咱们祖祖辈辈出海,遭的风浪、丢的性命还少吗?哪一次,能怪到哪个小丫头片子头上? 天灾海祸,本就是咱渔民的命,你今日迁怒林家,是何道理?”
“张伯说得对!”
生全和他爹也立刻站了出来,张开双臂,带着家人和几个相熟的年轻后生,结结实实挡在了林家院门前,形成一道人墙。
“卢叔,冤有头债有主!海里的东西作祟,你找林家撒什么气?”
越来越多被张伯点醒的村民也站了出来,他们或许还沉浸在悲伤里,但基本的道理还在。
众人七嘴八舌:“是啊,卢老哥,节哀啊!”
“别闹了,让孩子们入土为安吧!”
“这事不能怪默娘!”
在众人或劝解和阻拦的压力下,卢家人那股被悲愤冲昏头脑的戾气终于被强行压了下去。
几个强壮的村民上前,不由分说地架开了还想扑上来的卢老头,另外几人则默默抬起那两口沉重的棺材。
“抬回去!先下葬!” 张伯一锤定音。
卢老头被架着往回拖,他挣扎着,回头死死盯住脸色惨白、被穗安紧紧扶住的默娘,还有护在前面的林愿,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嘶哑的声音如同诅咒般回荡:
“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海风呜咽,卷着咸腥扑在默娘脸上,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她坐在礁石嶙峋的海崖边,身后两座新起的坟茔挨在一起,泥土的腥气混着海水的苦涩,呛得她心肺生疼。
木碑上,卢大哥、卢二哥的名字被刻得极深,每一笔都像刻在她身上,清晰而残忍。
“卢大哥,卢二哥——”
她跪在坟前,泪水无声滑落,渗入泥土,“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看准天象,就让你们出海,让你们离开了亲人,魂归黄泉,默娘悔恨不已,不期望你们的原谅,我连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默娘!默娘!”
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一大堆活人在码头,等你观测天象,预测天气,你却在这跟两个死人说话”生全气喘吁吁跑来。
“你帮我告诉乡亲们,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看什么天象了。”默娘坚决的说。
生全很焦急和不解,“默娘你受了委屈,可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你的呀!你虽然让卢家失望了,但我相信只是个意外!”
默娘哽咽着,“卢大哥,卢二哥,因为我死了,我还能看什么天象,今后我只想做个好郎中。”
生全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默娘那坚绝的背影和坟头的土腥气堵了回去。
那晚,默娘蜷缩在冷硬的木板床上,泪痕在脸颊干涸。一种强烈的渴望在疯长:救人!不是靠那虚无缥缈的天象,而是靠实实在在的手,去抓住那流逝的生命!
这念头一起,放在床头的铜镜光芒闪耀,赤脚大仙施法,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无数草木的清香、针砭的凉意、药石的苦涩,浩荡如江河奔涌,冲入她的脑海。
她仿佛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光海,无数奇异的经络图、陌生的药草形貌、繁复的方剂配伍、玄妙的针刺手法……如星辰般旋转、烙印。
意识在知识的洪流中沉浮,身体却无比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当晨光熹微,鸟鸣唤醒渔村时,默娘倏然睁开眼,眸子里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她轻手轻脚走到大哥床边,屏息凝神,指尖搭上那微弱的脉搏。
昨夜涌入脑海的脉象知识瞬间清晰——虽沉细无力,但根基未绝,还有恢复的希望!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意掠过心头。
默娘蹭一下起身,快步跑到正在屋外揉着酸痛胳膊的阿爹身边。她二话不说,殷勤地给阿爹揉肩捶背,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阿爹,求你个事!”
阿爹被她突然的孝顺弄得一愣,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今天这么勤快,说吧,什么事?”
默娘手下不停,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声音却透着坚定:“阿爹,借我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阿爹惊得差点跳起来,胳膊上的酸痛都忘了,“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去县里抓药,给大哥治病!给乡亲们治病!”默娘目光灼灼。
“胡闹!”阿爹眉头紧锁,“你大哥伤得重,镇上刘大夫都说要慢慢将养。你一个小丫头,一夜之间就会治病了?再说人命关天,哪能由着你胡来!”
他根本不信女儿突然通晓医术,只觉得她是救兄心切昏了头。
“阿爹,我真的懂!”默娘急了,手上动作停了,直视着阿爹的眼睛,“大哥等不起,您就当…就当提前把我的嫁妆支用了,这银子,我一定要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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