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往你胳膊圈里缩了缩,觉得这样的距离正好——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榫卯,不松不紧,透着一股安稳的妥帖。
“以前在出租屋,”你声音轻得像叹息,混着电视里的背景音乐,“电脑屏幕小得像豆腐块,你总说看不清楚演员的脸。我当时就想,以后得有个大客厅,摆个能装下咱俩的沙发,把灯调得暗暗的,像在电影院。”
我望着电视旁的博物架,上面摆着你捡的老瓷片、我画的斗拱草图,还有小花的猫爪印拓片——是你上次用印泥给它按的,说“留个纪念,等它老了看”。
我突然想起搬家那天,你抱着这架瓷片走在最前面,说“这些碎渣渣,比沙发家电金贵,是日子的骨头”。
电影放到一半,你突然暂停去开阳台门。
晚风卷着桂花香漫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像谁在抖一块柔软的绸子。
“你还记得吗?”你指着楼下的桂花树,“出租屋楼下也有一棵,开花时你总说香得头晕,现在咱们的阳台就能闻见,不用再下楼了。”
我往你怀里缩了缩,听见你心跳的声音,像老座钟的摆锤,沉稳又规律。
电视屏幕的光在你手腕上流动,照亮了你戴着的红绳——
是我去年编的,绳结松了好几次,你却总不肯换,说“这结越松,越说明咱们在一块儿的日子长”。
“其实,我攒了好久的钱,”你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就想给你换个大电视。上次去电器城,售货员说现在的电视能当画布用,闲了就放咱们修复的老物件照片,像在家里开个小博物馆。”
我突然想起你银行卡的余额短信,每个月都比你说的少几百,原来那些钱都变成了电视里流动的光影,变成了沙发扶手上的月牙疤,变成了此刻漫在空气里的桂花香。
电影里的老房子突然亮起了灯,一盏盏像串起来的星星。
你伸手关掉客厅的落地灯,整个屋子顿时被电视的光填满,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依偎着的树。
“你看,”你指着墙上的影子,“以前在出租屋,墙是白石灰的,影子照上去像贴了一张纸;现在这墙,是你选的米黄色硅藻泥,影子都带着点暖调。”
突然想起你刷墙那天,活脱像一只刚从面缸里捞出来的猫——
白口罩拉到下巴,鼻尖沾着点米黄色颜料,跪在地上挪来挪去,手里的滚筒,转得比戏台上的花枪还欢。
“这硅藻泥得刷三遍,”你头也不抬地嘟囔,滚筒“啪嗒”拍在墙上,溅起的颜料星子差点飞到我裤腿上,“少一遍都盖不住那破墙皮,跟过日子似的,得一层层堆,才够实在。”
我蹲在旁边给你递矿泉水,瓶身刚碰到你手,你突然“嗷”一声蹦起来,手里的滚筒差点甩出去。
“干嘛?”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踩着钉子了。
你却嘿嘿笑,手指蘸着颜料,在我鼻尖上狠狠点了一下:
“盖个章!这墙以后就是咱俩的产权了,跟房产证一样管用。”
我伸手去抹,那颜料却像长了腿似的,越抹越花,活像一只刚偷吃完蜂蜜的熊。
你举着滚筒笑得直不起腰,口罩滑到脖子上,露出沾着颜料的牙齿:
“别动别动,这叫‘开墙仪式’,老一辈人盖房子都得留个记号,咱们也赶赶时髦。”
结果那天下午,我顶着个黄鼻头给你递滚筒,你边刷边念叨:
“你看这墙,第一遍像咱俩刚认识,生涩;第二遍像合伙创业,磨合;第三遍嘛,就像现在,踏踏实实,看着就暖和。”
正说着,滚筒突然“咔”一声掉了毛,你举着一根光溜溜的杆愣了愣,突然往我胳膊上划了一道:
“再盖个补充条款,连你这人也归这墙管了。”
后来,那道颜料印洗了三天才淡下去。
你却天天盯着我胳膊笑:
“你看,这印子比婚戒靠谱,擦不掉。”
现在,我坐在客厅里,望着墙上均匀的米黄色,总觉得那颜色里,藏着你的傻气——
谁家刷墙还带盖章的?
可又偏偏是这点傻气,让这墙比任何华丽的壁纸都暖,像你说的“日子堆得厚了,连颜料印子都带着甜”。
奶茶快喝完时,电影里的男主角说了一句台词,“家不是房子,是跟你一起看电影的人。”
你突然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胡茬蹭得人心里发颤:
“他说得不对,家是房子,是沙发,是奶茶,是桂花香,更是跟你在一块儿的所有零碎——
就像老木匠做家具,榫卯得有木头托着才结实,日子也得有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垫着,才叫日子。”
电视屏幕刚暗下去,客厅里还飘着点奶茶的甜香,就听见阳台门“咔嗒”响了一声。
小花那家伙不知啥时候蹲在门口,见光灭了,立刻踩着你的拖鞋,趾高气扬地往里闯。
你那双新买的木拖鞋被它踩得歪歪扭扭,像两只被欺负的小企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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