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哥,寒假工,行不?”林敏见我没立刻回答,又追问了一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他们都挺靠谱的,真的!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咱们这儿还能学点东西,管顿饭就行!”
我没立刻回答林敏,目光在三个少年身上又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张浩脸上。
这小子眼镜片后的眼神,跟我前世在那些顶级IT工程师身上见过的,有种微妙的神似——那是种对机器代码近乎本能的专注和探究欲。
“张浩?”我开口,声音不高,但在吧台这片小空间里足够清晰。
“懂电脑?”
张浩像是被点了穴,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喉结滚动,声音有点干涩,但吐字清晰:“嗯……懂点。家里有台486,自己瞎琢磨过DOS命令,装过Windows 3.1……还有……游戏。”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正在激烈鏖战的《红色警戒》屏幕,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和难以掩饰的向往。
“DOS命令?说说看,dir /p 是干嘛的?”我端起保温杯,吹开浮沫,啜了一口浓茶,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去,驱散了一丝寒意。
这问题不算刁钻,但足够筛掉那些只会开关机、点鼠标的“高手”。
“分页显示当前目录下的文件和子目录。”张浩几乎没犹豫,脱口而出,语速很快,带着一种终于遇到懂行人的急切。
“还有……dir /w是宽屏显示,dir /s是显示包括子目录的所有文件……format c:是格式化C盘,不过这个不能乱用……”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眼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是只会打游戏的。”我摆摆手,打断他可能即将开始的滔滔不绝,嘴角却微微弯了一下。
这小子,底子不错,就是太沉迷。前世在金融城,我见过太多聪明绝顶却毁在某个癖好上的天才。
目光转向中间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旧棉袄里的身影。“李婷?”
女孩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
她飞快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下,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
围巾下发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王……王哥好。”
“以前干过活吗?打字快不快?”我把声音放得更缓了些。
吧台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过分朴素的旧棉袄上,边缘磨损的布料纹理清晰可见。
这身打扮,还有她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紧绷感,无声地诉说着窘迫。
李婷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用力绞着棉袄下摆,指节泛白。
“没……没干过……”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打字……在……在学校微机课……打过一点……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巨大的羞怯和不安。
她似乎用了全身力气才把话说完,说完后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仿佛等待宣判。
“慢点没关系,肯学就行。”我语气平淡,没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姑娘的紧张几乎凝成了实质,像一层脆弱的冰壳。
前世董乐最初在我面前,也带着这种小心翼翼的卑微,后来那冰壳下滋生的却是淬毒的藤蔓。
我甩开那点不合时宜的联想。
最后,视线落在那个刺猬头身上。
“赵鹏?”
赵鹏从鼻子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站姿,下巴抬着,眼神飘忽地扫过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就是不看我。
“嗯哼。”又一声,带着点不耐烦。
“想来这儿干点啥?”我放下保温杯,杯底在木台上磕出轻响。这小子浑身是刺,像头刚离群、看谁都不顺眼的半大狼崽子。
“干啥都行呗。”他终于把目光落回我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弧度,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
“看场子?打扫卫生?搬东西?都成。”他耸耸肩,插在裤兜里的手动了动。
“反正给钱就干。”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近乎挑衅的交易感。
“看场子?”我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觉得这儿不太平?”
“没啊。”赵鹏立刻否认,但那副混不吝的劲儿更明显了。
“就随口一说,王哥你这店看着就敞亮,谁敢闹事?”话是恭维,语气却懒洋洋的,没什么诚意。
吧台的气氛有点凝滞。
林敏看看我,又看看赵鹏,有点着急,刚想开口打圆场,夕悦不知何时擦完了那边的机器,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那块抹布,安静地站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像一株柔韧的蒲苇,带来无声的支持。
我沉默了几秒,目光再次扫过眼前这三张年轻又迥异的脸孔。
张浩眼底对技术的热切尚未完全退去,李婷的紧张几乎要从毛孔里渗出来,赵鹏则是一副随时准备扎人的刺猬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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